礼毕后,新娘被婢子搀扶着回了新房,大厅内只剩下顾景元穿着喜袍,面对着朝他投来同情目光的众人。
“二哥,想开点,我听说新娘子长得还算标致。”三房的五少爷见他神色淡淡,看不出一丝喜色,便上前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顾景元直接一记眼刀飞过去,吓得五少爷立刻松开了手,退下去与众人说:“完了,二哥真是被刺激得不清,将来这秦家小姐可没好日子过哟!”
众人异口同声道:“她活该!”
顾景元站在远处,冷漠地看着议论纷纷的众人,又想起方才他牵着的那双微微颤抖的小手,眸光幽暗,面色沉重。
他这一幕看在旁人眼中,更加觉得他是不满意这桩婚事,不满意秦宁之这个人。
可话虽如此,该做的戏还是要做全套。
鼓乐声又响了起来,众人开始饮酒作乐,顾景元身为新郎倌,自然要陪着宾客把酒言欢。
可他性子清冷,这门婚事又着实不是什么好事,所以在几杯白酒下肚后,晋国公夫人陆氏便给身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让她带顾景元下去。
“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夫人放心,奴婢明白。”
就这样,喝醉了酒的顾景元被陆氏身边的大丫鬟搀扶着往新房走去。
迈过二门,走过抄手游廊,前厅的热闹逐渐听不清了。
在走过一片荷花池的时候,顾景元突然停下了脚步。
“二少爷,您怎么了?”丫鬟有些诧异。
“这不是回新房的路。”顾景元淡淡开口,他声音清冷,口齿清晰,听不出一丝一毫的醉意。
丫鬟的心“咯噔”一跳,连忙朝顾景元看过去。
只见他眼神清明,神色如常,哪有一点喝醉酒的样子?
“你要带我去哪儿?”
他的声音淡淡的,表情也很淡然,可丫鬟却被吓得肝胆俱裂,立刻跪下来求饶道:“二,二少爷,奴婢,奴婢带错路了,二少爷对不起,奴婢只是带错路了。”
顾景元朝周围看了看,发现这是去沁芳阁的路。
沁芳阁内原本住着祖母给父亲安排的妾室,父亲对她很是欢喜,可她却在一个夜里无声无息地失踪了,父亲念旧,便把这院子给封了。
前几日,母亲不知道从哪儿接来一个远房表妹,并且不顾父亲的反对,毅然将她安排到了这沁芳阁。
他还奇怪母亲什么时候转性了,竟会对这种明显是来打秋风的表亲上了心?却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呢!
新婚之夜,丈夫留妻子独守空闺,还去了别的女人房中,说不定第二日还要抬这个女人做妾,这等事若是传了出去,怕是要闹得满城风雨,而当妻子的,也必定颜面尽失,尊严扫地。
母亲这是恨毒了宁之啊!
顾景元嗤笑着摇了摇头,见那丫鬟吓得面无人色的样子,冷冷道:“你也是跟着母亲多年的丫鬟了,竟连这府中的路都不认识,我看国公府留你也没有多大的用处了。”
“二少爷,二少爷不要!”丫鬟吓得眼泪直掉,可又不敢出卖陆氏,只一个劲地磕头求饶。
顾景元没有理会她,转走径自离开了。
他最厌恶的便是被人算计,更何况这一次若是被算计成功,这府中便再没有秦宁之的立身之地了。
一想到她孤零零凄苦无依的样子,他的一颗心便忍不住地痛了起来。
新房内灯烛摇曳,秦宁之身穿大红色的喜袍,头上盖着红盖头,身体笔直地端坐在榉木造的架子床上。
新婚之夜,却并没有该有的喜庆和热闹,屋子里静悄悄的,静得她能听到自己小心翼翼的呼吸声。
说不心酸是假的。
她甚至在后悔,是不是不应该请求皇上赐婚。
可比起嫁给他所受到的冷落和轻视,她更怕独自一人在秦府面对那些张牙舞爪要将她生吞活剥的“家人”。
他是她心里的依靠,是她快要溺死前唯一能抓住的浮木了。
门突然被推开了。
秦宁之的那点心酸顷刻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紧张,是期待,是不知所措。
是他吗?
可是他怎么会来?
她已经做好了独守一夜的准备了。
就在她慌乱无措之间,眼前突然一亮,原来是她的红盖头被人掀开了。
她下意识地抬头看过去。
灯火忽明忽暗,她看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一张脸,那样的完美无瑕,仿若玉石雕刻。
此时,他就在自己面前。
秦宁之,一下子忘却了呼吸。
顾景元低下头,看着眼前活色生香的女孩子,肤如凝脂,明眸生辉,尤其是她此时瞪大了一双眼睛,像鹿一般无辜又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更是让他的心融化了一汪春水。
他想起了四年前的一幕,明眸灿烂,笑容明媚的女孩子,偷偷地躲在国公府的槐树下看他,每当他走过,她便眯起眼睛,笑得像一只偷了腥的小猫儿。
爱慕他的女子有很多,可不知为何,她是唯一一个他不觉得麻烦,甚至觉得有趣的姑娘。
他时常想要看到她,想看到她灿烂的笑容,想看到她无忧无虑的模样,以至于到最后,他想将她娶回府,就这么看着她活泼欢乐的模样,好像便能心生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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