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张清皎知晓他们此时在想什么,定然会觉得自己很冤枉。要知道,她可是阖宫上下唯一对此事表示反对的人。她能怎么办呢?劝不服任何一个人,别说朱祐樘、周太皇太后了,就连王太后和仁和长公主都不站在她这边啊!
阁老们默默地回去安排立太子之事了, 礼部赶紧递上了兴王成婚的仪注。因着时间较赶,便安排兴王在正月初三的时候尚冠,尚冠后搬出皇宫住进诸王馆。正月初八行纳征礼, 正月二十九日亲迎。
朱祐樘批阅了他们的折子后,便命萧敬负责跟进此事。萧敬前些日子就已经开始监督工部营缮司修缮诸王馆了,尽量按照亲王府的规制进行改建。除此之外,他还担负着一个重要的任务,那便是带着坤宁宫的李广一同清点目前皇室在京中的产业,确定其中有几处适合改建为亲王府。
尽管藩屏之制尚未改动,但朱祐樘与张清皎都觉得该未雨绸缪,先将一些产业留出来备用。否则,若是日后不够地方修建亲王府,又该如何安置皇弟们以及散布各地的藩王们?当然,他们主要考虑的是皇弟们的住处,至于其他藩王,约莫不那么容易回京,短时期内也无须替他们发愁王府的问题。
幸而,前几年抄家的蛀虫足够多,积累了不少产业。不仅安置皇弟皇妹们绰绰有余,剩下的产业还能再规划一番。张清皎已让李广将所有产业的营造法式图、位置大小以及估价等等信息都整理成册,方便日后参考使用。
正月初三,朱祐杬举行了尚冠礼,随后辞别宫中的长辈、皇兄皇嫂与弟妹们,正式迁居诸王馆。虽说以后还能天天相见,但留在宫中与搬出宫的感觉到底截然不同,皇弟皇妹们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都颇有些惆怅。
正月初四宫中举行小宴,朱祐杬再度出现的时候,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周太皇太后立即将他唤到身边来,仔细询问他在诸王馆里过得如何。朱祐杬自是回答样样都好,不仅地方很宽敞,吃穿用度也与宫中没有任何差别。
“如此我们便能安心了。”王太后微微一笑,眼角余光瞥见邵太妃眼眶红红的,心底不由得一哂。这邵氏的性子可真是数十年一日从未变过,明明催着兴王成婚的是她,满心舍不得的也是她。既然这般矛盾与纠结,又何必逼迫兴王赶紧成婚呢?
“皇兄不仅让萧伴伴负责修缮诸王馆,还特地吩咐他比照我的居处复原寝宫。我进了寝宫后便惊呆了,那一瞬间甚至觉得自己突然回到了东一所里。所有的物品都是我惯用的,也几乎都在原来的位置,处处都无比熟悉。”朱祐杬笑道,“幸而皇兄想得周到,我原本对诸王馆还有些陌生,待在寝宫里便觉得自在了。”
朱祐樘颔首道:“你是头一回出宫,难免会觉得处处不适应。寝宫是起居坐卧之处,若能让你觉得自在,应当很快便能习惯在诸王馆的生活了。如今诸王馆便是你的府邸,你如果想添置甚么,便尽管让人来禀报皇后就是。”
“那日后便须得烦劳皇嫂了。”朱祐杬立即向着张清皎行礼。
张清皎笑道:“我不过是暂时管一管诸王馆的事罢了。等你娶了王妃,便该由王妃来打理了。”眼下离兴王的婚期也没有几日了,她需要做的事情无非是按照藩王岁禄万石的标准给诸王馆的用度定大致的预算罢了。
小宴结束后,众人再一次依依不舍地送别了朱祐杬。即便是素来心大的朱祐梈也禁不住嘀咕道:“原本还觉得二哥离宫是件好事呢。再仔细想想,离开皇宫离开大家,独自一个人住在一个陌生之地,怎么都不会觉得舒坦。”
朱祐樘揉了揉他的脑袋:“长大之后,每一个人都须得成家立业,离家独立生活。正因如此,你们才该趁着自己年纪尚幼,好好珍惜眼下与兄弟姊妹们朝夕相处的日子。唯有珍惜这份情谊,日后我们彼此之间的感情才不会随着时光与距离而变淡。”
朱祐梈等几个小的听得连连点头,朱祐榰忽然认真地问:“若是我不成婚,是不是能一直留在宫里,留在母亲和皇兄皇嫂身边?”如果成婚便意味着必须出宫,必须离开母亲和兄嫂,那他宁愿不要妻儿,永远陪伴着他们。
他的想法似是为小家伙们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大家都跟着嚷嚷道:“我也不成婚,我也想一直住在宫里!”就连仙游长公主也忙不迭地跟着道:“皇兄,我不出嫁,我也要一直住在宫里,每天都陪着母亲和皇嫂!”
朱祐樘挑眉道:“成婚是人生大事,哪有不成婚的道理?眼下你们虽是这般想的,但不过是因着你们尚且年幼,不明白成婚究竟意味着什么而已。等再年长几岁,想到今日这番话,指不定你们便都会觉得后悔了。”
旁边的仁和长公主与朱祐槟等年纪长些的弟妹望着这群小的,脸上都带着戏谑的笑意。啧啧,这般幼稚的言语,也只有这种年纪才能想得出来了。等到他们再长一两岁就会明白,无论他们成婚与否,都不可能长长久久地留在宫里。因为皇宫归根究底并非属于他们的家,而是专属于皇兄的家。便是皇兄希望他们都留下来,朝廷文武百官与长辈们也不会允许的。
倒是张清皎从朱祐榰眼底瞧出了坚定之意,不由得暗自想道:若是这孩子当真不想成婚,也不想离开母亲,又何必逼他呢?日后允许他将姚太妃接到亲王府里奉养,随时都可进宫,不是挺好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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