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结果已经令这群官员痛哭流涕、感恩戴德了,于是赶紧派人给家人送信。无论如何,年前交齐受贿所得已经是不可能了。他们只能指望家人借着年关赶紧想方设法凑一凑银两,好歹能让他们回去继续留任。不然,他们的官途也算是真的走到头了。
就在朱祐樘将所有政务都处理完,打算提前半天休沐的时候,户部尚书周经求见。他带来的是皇庄如今占地几何的鱼鳞图册,手中捧着厚厚一沓,满脸兴奋地道:“陛下,皇庄如今已括完了北直隶、南直隶、福建、广东等地的隐田。浙江、山东、河南、山西等地括隐也较为顺利,听说陕西、湖北、四川、广西亦有了些动静,就连云南都已经购置了茶田。既然如此,娘娘曾说过的田赋之事,是否可于明年开始试行?”
朱祐樘眉头微挑,长叹道:“周爱卿,你这是不打算让朕好好过个年啊。”
“陛下说笑了。”周经佯装听不懂他的言下之意,义正言辞道,“想到国库即将充实起来,陛下应当感到高兴与满足才是。微臣便是如此----若非微臣这些时日以来一想到皇庄的田赋就兴奋得连觉都睡不着,怎么会敦促底下的小吏紧赶慢赶,特意在年前将这本鱼鳞图册整理出来呢?”
朱祐樘心中暗道:户部果然一直盯着皇庄不放。看来皇庄每括隐出一片田地,周经就忍不住开始算能多交多少田赋了。先前卿卿还曾说过,不知道户部能忍到甚么时候,今天他便能给她准确的答案了。户部这群人每天看着国库发愁,必然是一刻都不能多等啊。
见周经睁圆了眼睛等着回应,朱祐樘只得无奈道:“此事朕须得先与皇后商议。皇庄毕竟是皇后主持的,也算是朕自家的私产。如何打理,如何缴纳田赋,还得由皇后说了算。此外,皇庄涉及的田亩众多,你们也不能全凭鱼鳞图册就定下该缴多少额度。上等、中等、下等田种不同的作物如何算?山地、茶田如何算?受灾又如何算?都得拿出个章程来。”
周经立即颔首:“陛下放心。如今皇庄所涉及的田亩早已超过了一处承宣布政使司底下的田地,自然须得好生计算。微臣打算在户部现有的清吏司之外,专设皇庄皇铺司,专门负责皇庄与皇铺如何缴纳赋税。”
“……”方才还在说皇庄,现在竟然连皇铺都没有放过。卿卿之前不过提了几句粮铺的事,他居然这就惦记上了,该说果然不愧是他的计相么?唉,幸好眼下开的这些铺面都是托在几位妹妹名下的,还没被户部知晓。不过,按卿卿的打算,这些铺面迟早也是要归回来的。
“至于掌管皇庄皇铺司的人选,微臣正在思考当中。”周经道。专设皇庄皇铺司是他昨日灵机一动想出来的主意。毕竟皇庄如今太庞大了,没有专门的机构根本不可能完成如此庞杂的赋税计算。
而且,与皇庄皇铺打交道绝不是一件易事。其他清吏司只需等着各地将文书与粮税银两交过来就好。外官若想显示自己的政绩,就必须想方设法将这些事做得足够漂亮,毕竟清吏司的官员可没有责任替他们描补。但皇庄皇铺可是皇家的产业,不想缴纳赋税也不会影响甚么,那就该户部官员催着追着他们讨要了。这么说来,确定皇庄皇铺司的郎中人选可是件要紧事,必须仔细斟酌。
“爱卿回去好好想想罢,有了合适的人选再仔细商议接下来的章程。”朱祐樘好不容易将他打发走,回到坤宁宫后便与张清皎提起了此事。
“这才过了多久?他们便等不及了?”张清皎似笑非笑,“推广玉米不是已经让户部尝到甜头了么?怎么还是紧盯着皇庄不肯放?万岁怎么也不帮我说几句话,想方设法拖延他一段时日?”
“卿卿息怒。”朱祐樘笑着给她斟茶,亲自托起茶盏给她赔罪,“他乃是有备而来,我一时间也没能想出甚么好法子推拒。再者,国库的情况虽然有所好转,但离丰足依然很遥远。为了日后筹备边防以及提高官员俸禄着想,确实该早些充实国库……”
筹备边防涉及了许多方面,最紧要的便是钱粮。有足够的钱粮,才能养得起精兵良将,才能及时给得出粮草备战,才能换更好的盔甲与武器对敌,才能养得活良马。而提高官员俸禄,则是受到自家皇后提过的皇庄以“高薪养廉”的启发----
既然以括隐断绝了许多官员的财路,他便寻思着该稍微补足一二。毕竟国朝给官员的俸禄实在是太少了些,养活家人不难,但让家人丰衣足食过上好日子却不太容易。一旦家中子孙多了,难免便捉襟见肘。在这种情况下,有多少官员能耐得住诱惑,不收受贿赂,不想方设法搜刮银两?
倒不如在裁撤冗官的同时,如唐宋时那般,给官员足够多的俸禄,再给他们的家眷足够多的机会经营田庄铺面,最后定时给人品与政绩俱佳的官员厚赏,他们才会愿意沉下心来堂堂正正地做一位清官。
张清皎斜瞥着他,轻哼了一声才接过茶盏啜了一口:“你想办成的事,我何时阻碍过?也罢,横竖进了国库也是用在刀刃上。而且,皇庄过了明路也不是坏事。一则有户部襄助,对抗括隐的人不会再那般明目张胆;二则户部得了利,言官也不会以此再生事弹劾;三则既然都已经叫皇庄皇铺司了,我若不让人多开几个铺子,岂不是对不起周尚书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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