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儿,你既然来了,不如稍等一会儿,等九爷回来,请他帮你看看双腿,可还有复原的可能。”陆川实在不忍心,这孩子从小就命运多舛,不管上一辈有什么恩怨,都不该由他来承担。
陆修远显然是拒绝的,倒不是因为他和苏晏之间有多少仇怨,而是他很清楚,这双腿废了二十多年,就算是大罗神仙下凡也不可能医治好,那些永远无法愈合的话,他不想再从医者嘴里听到,他想自己麻痹自己。
逃避缺陷,逃避恐惧,逃避一切不美好的东西,向来是人之本能,陆修远会有这样的考量也无可厚非,赫连缙还因为无法面对自己亲手把心爱的人拱手送给另外一个男人的事实而选择性遗忘呢,可见陆修远想逃避医者给他的判刑并没什么值得嘲笑的地方。
陆川到底是在佛门净地修行过二十年的人,对人性看得比旁人透彻,听到陆修远再一次拒绝后,便不再勉强了。虽然他很想“为了他好”,可如果这种“好”是建立在远儿不高兴的基础上,那他不会强迫远儿去做。
他们三兄弟一直把远儿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否则就不会一个个宁愿断送前程也要将他安全护在陆府了。
叔侄俩又说起了旁的事,不多一会儿,听到茶轩外隐约有声音传来,大抵是苏晏回来了。
果不其然,脚步声渐近,片刻的功夫,人就已经负手缓步入门。
看着陆修远,苏晏嘴角微翘,“陆少爷可是稀客啊,何时来的?”
“来了一会儿了。”陆修远没办法站起来,只好拱手示意了一下。
苏晏的目光从陆修远转移到陆川身上,挑挑眉,“你们俩胆子够大的,竟敢明目张胆地见面,就不怕此事传入我们家老太爷的耳朵里?”
陆修远轻笑,“若是国公府连这点秘密都守不住,那么国公爷你大可不必留着那些没用的手下了,不如早早杖杀了好,免得留着成为祸患。”
苏晏扬了扬唇角,从来都知道陆修远表面是个商人,事实上手里握着的私人势力堪比某些皇子,毕竟这位是首富,赚着南凉的钱,想来他没道理反了南凉,培养些私人势力帮他看住财产倒是极有可能的。只不过,一向以“温润如玉”为人熟知的陆修远突然说出这么狠的话,倒是让人有些不习惯,起码他三叔就当场愣住了。
苏晏倒是没什么反应,走到主位坐下,脸上的表情已经转为似笑非笑,“陆少爷想来已经习惯了反客为主,否则怎么会忘了,这是我的地盘,我的人该如何赏罚,只能我这个主人说了算。”
这是在宣誓领地主权了。
讲真,苏晏对陆修远的怨念真不是一般的深,若是换了赫连缙那样的,他根本懒得搭理,可眼前这位不一样。苏晏不单单是因为二十多年前那件事对陆家的敌意迁怒到陆修远身上,还有这个人对微微“不怀好意”的“示好”。
虽然直到现在陆修远也没有对微微做出什么特别出格的事,这却不代表苏晏能就此放松警惕。
有个男人觊觎着你千方百计娶来的媳妇儿,哪怕他本性不坏,只要是个男人都会介意更甚至做出相应的防备,不介意不防备的,只能说明不够在乎。
一旁站着的陆川入府快一年,早已把苏晏的脾气摸了个七七八八,当下一听,知道这位爷生气了,忙出声调解,“九爷大量,远儿他一时不慎说错了话,还望你看在小人这一年尽心尽力养护花草的份上,就莫与他计较了。”
陆修远听罢,挑眉看向苏晏,那神情,根本就没觉得自己哪儿错了,只是好整以暇地等着苏晏给答复。
苏晏淡淡睨向陆川,“你们俩该说的都说完了?”
“说完了。”陆川低垂下头。
“下去吧!”
苏晏对陆川本人的态度算好的,盖因看在他这一年的确“尽心尽力”的份上,不但把花草打理好,还恪守住他与太夫人之间的界限,从未越出雷池半步,在这一点上,苏晏挺佩服陆川,若是换了苏晏自己,让他整天以一名花匠的身份守在微微的府上,除了侍弄花草什么也不能做,他会憋疯。
陆川临走前,找机会递了个眼色给陆修远,意在告诉他,苏晏的脾气不是很好,一会儿说话悠着点别再惹怒他了。
陆修远只回以淡淡的微笑,看不出到底答没答应。
陆川悬着一颗心退了下去。
“龙泉寺泉眼里取来的水泡的茶,不知可还符合陆少爷你的口味?”
苏晏端起茶盏轻轻晃了一下,视线落在杯中涟漪上。
陆修远一听苏晏前后态度的反差就知道自己那点心思被他看穿了,“看来国公爷已经猜到我有事找你。”
苏晏莞尔,不置可否。
陆川在国公府当花匠这件事,在外人眼里那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秘密,要知道陆川可是陆家三爷,就算名义上去了龙泉寺修行,在百姓眼里那也是值得敬重一两分的——毕竟修行了二十年,不德高望重也修出些门道了,而在寺庙待的时间越久,沾染的佛家香火味儿就越多,百姓们自然而然就会从骨子里生出一种仰望和敬重之情,不管他出家之前做了什么,名声好不好,都不会有太大影响。
陆修远如此剔透的人,不可能不明白这件事一旦暴露会带来怎样的后果,可他还是来了,并且毫无遮蔽地见了陆川,那就说明他真正的目的并非找陆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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