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宏眼眶微微红,轻轻道:“保重。”
江轩眉点了点头,游宏转身便走了,头也不回一次。我想,他也许是忍不住哭了,而他不想让我们看到他哭的样子。
江轩眉落下泪来,我跟在他身边,一起向马车处走着。
却不料,站在马车旁边的人,居然是任浩昌。
他不是说不想卷进来吗?怎么还是来了?
我也没多问,沉默着和江轩眉上了马车,任浩昌马上勒马启程,一路西去。
我向徐如云问清了她老家的具体地点,准备去那里投奔如修。如修说过,他要和他妻子一起回中原,我相信他一定是回老家了。
任浩昌沉默地驾车,我和江轩眉颠簸之中都几次睡着又几次醒来,我每次醒来之时,都看见他将我护在怀里,用他的斗篷包着我。
行了半夜,天都要亮了,任浩昌停车休憩,我和江轩眉也趁机下来透透气。江轩眉腿脚还不灵便,任浩昌在一旁看着他踉踉跄跄,眉头就不禁皱得紧紧的,但还是走上来搭了把手,把江轩眉牢牢扶稳站住之后,就迅速收手恢复他那副冷漠模样。
重新启程的时候,任浩昌把我和江轩眉安顿好,随即摘下自己的斗篷披在我们两人身上。
我推辞道:“不用了,我们坐在马车里,不很冷的。倒是你在马车前吹着风,你披着吧。”
任浩昌冷冷地说:“你们俩一个比一个身子寒,你还是照顾好你们自己吧,用不着担心我。”说完,他就放下车帘,将我们两个和斗篷一起留在车里。
现在已经是深秋了,任浩昌穿的是一件缝了皮子的斗篷,江轩眉护着我盖着斗篷,我一下子暖和了许多。
我老老实实倚靠在他怀里,贪恋着与他还能拥有的每一瞬。
我之所以出宫送他,也是因为想多和他在一起一段时间,哪怕只有短短几刻都好。
这人世间,江水流过便不再回头,故人如水,诀别后就难以再见。永别的滋味我已经尝过太多次了,我极力想要推迟与他诀别的时刻,可离别还是一点一点向我靠近。
我记得,我们一起被刀思远追杀的时候,从陡坡上摔下来,他护着我,四周安静无比,阳光把我们身处之处照的亮堂堂,他的脸在太阳的光线中白皙又透明,就像阳光照在白雪上一样。
其实那一刻,我在他身上,看到了我最钟爱的那种具象。
就像是我第一次见到红香、见到豆苗、见到无忧时一样,我觉得他轻盈通透,宛如天山雪水。
倘若时间真的停驻在那一刻,倘若我与他都在那一刻死了,让我在死前见到那一副绝美的景象,未必不是上天对我的仁慈。
他本该滚烫的少年脖颈此刻却冷冰冰,脉搏明明奔腾不休,却没给他带来应该有的温暖。他往后的日子我看不到了,我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他少年血热,祈祷他历经艰险后还能变回那个蓬勃少年。
在这离别的时候,我们却异常的沉默,感觉心头哽着千言万语,却不知为何一句都说不出口。
唉,我之所以送出宫来,就是想多跟他待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但却又说不出什么要紧的话。
很快,马车到了江边。
只要沿着江水行船逆流而上,不出三日就能到徐如云的老家。
游宏事先雇好的船夫已经在江边等候多时了,我、江轩眉、任浩昌还站在江边话别。
不过,虽说是话别,其实我们一句要紧话都没说。
原来啊,真正离别的时候,人反而会变成不会说话的哑巴。
我说不出话,倒是眼睛一直酸,但我坚持住了,我不愿在此刻哭出来。
我变成了哑巴,倒是任浩昌嘱咐个不停:“你到了那里一定要好好服药,你还年轻,千万别落下了病根。”
江轩眉点头答应着。
任浩昌又面不改色地低声说:“我在你包袱里塞了两块糕点,糕点里面是银票。”
江轩眉立刻就想推辞,却被任浩昌给堵了回去:“别声张,我之所以藏在糕点里,是怕你在路上露财遭祸,你要是现在非要塞给我,就暴露了此事,对你自己没好处。”江轩眉便闷闷地不吱声了。
任浩昌又说:“我知道你自己有钱,但你这个病要长久服药,多备些银子买药总归是没错的。要是你的银子不够了,记得写信给我。”
江轩眉点点头。
任浩昌把我推到江轩眉面前,又吩咐我:“你也别愣着了,有什么话现在赶紧说。”
“我……哦对了,你包袱里有一封信,你找到徐如修之后把信给他,他看了就懂了。”这种时候,我却一点表达不舍的话都说不出口,说出口的都是这些身外之事。
江轩眉点点头,他同我一样,一句要紧话都说不出来。
江轩眉只说了句:“那……我走了。”
“嗯。”我点点头。
江轩眉一步三回头,一点一点走向船只,船夫似是早就见惯了这般离别景象,十分平静而熟练地驾船迅疾而去。
不过一会儿,我已经看不清江轩眉的脸了。又不过一会儿,江轩眉只变成了一个模糊的剪影。而他的身影越来越小,终于变成了遥远的一点,再也看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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