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清晏子的门前,宣无亦的身影被拉的拢长。
这是一间精巧的竹楼,四面临窗,前后各有两扇门。站在宣无亦的位置,可以很好的看见清晏子正坐在室内弹琴。
清扬悦耳的琴音从四周缓慢的聚集到宣无亦耳中,宣无亦听的出,是清晏子最喜欢的《临江仙》。
半为正经半为慵懒的坐在琴案前,清晏子白色的衣摆在他周围潋滟的铺开。白净的颜色里,周围隐匿云光汇聚在边角的位置,勾勒出墨墨青竹的痕迹。
抚琴的老者,白衣白发,周身的气韵流落在他的琴声里,人如琴音一样清雅斐然。
“来了?”一曲落罢,清晏子才是收回抚琴的手,没有起身,反而是眉目清淡的看向门口站着的宣无亦。
当即双手抱起拳头,弯腰朝着清晏子的方向揖下一礼,
“徒儿见过师傅。”
“嗯,起来吧。来,进来坐。”调转一个舒服些的姿势,清晏子一把摸过自己颔下的白须。另一只指了指身前的位置,示意宣无亦进来。
“是。”不敢违抗清晏子的好意,宣无亦迈开步伐,走入室内。在清晏子的跟前,屈身坐下。
没有端着师傅高高在上的架子,清晏子看着宣无亦的眸光极为柔和。或者说在宣无亦跟前,清晏子就从来没有端过师傅的架子。只是见着他单手执起琴案上的茶壶,往宣无亦身前的茶盏上倒下一杯清茶。
从茶水中袅袅升腾起的白烟,绕到宣无亦的鼻端,散开独属于西湖龙井的清新香气。
又给自己倒满一杯,茶壶放下时,清晏子的眸光里涌动起一丝微薄的寂色。依旧看着宣无亦的脸,清晏子已经启开唇,
“你都知道了?”
“嗯。”不想瞒着清晏子,宣无亦点了点头,笃定的答。
“那你还想知道什么?”对于宣无亦的回答没有感到意外,清晏子挑了挑眉,看着宣无亦的眸色中带着轻漾的沉重。
“为什么,师傅。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压抑许久的凝重,在清晏子此时轻巧的一句询问中,喷涌而出。
“什么为什么?”清晏子表示对宣无亦的问话不解。
“你跟奶娘早就知道我的身世,你们为什么不告诉。还有,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世,为何你还要跟蛮国的人合作,还要我去跟蛮国人合作。你早就知道蛮国人的狼子野心,不是么?”见的清晏子故意装成的不解,宣无亦一时维持不住自己往日清冷的形象,一下子逼问出声。
“哈哈哈哈。”宣无亦脸上的严厉与急迫没有让清晏子的脸色有着丝毫的变化,反而是郎朗的大笑出声。声音冷下来后,清晏子的神色也一同沉寂下来,
“为什么,因为我恨易家的人,因为我要替你娘报仇。”
“什么?”清晏子的话,让宣无亦没来由的一怔。
“其实,我不是你师傅,你应该叫我一声太姥爷。你娘她,是我的外孙女。”沉寂的何止是清晏子的神色,还有他的声音。太过久远的往事,因为宣无亦的步步逼问,一幕一幕,全部重回到清晏子的脑海中。
过去的回忆恍如从深渊中涌过来的洪流,带着见血封喉的利刃。每想起一分,便是痛一寸。再痛,也回不去当年,更挽不回当初,
“我对不起你娘母子。在你外婆刚刚出生的时候,我便将她抛下了。后来,她嫁入肖府为妾,生下你娘。我配当一个父亲,更不配当一个外公。为了权势,我抛妻弃子,迎娶名门贵女。让你太姥姥郁郁而终,害的你外婆只能委身做妾。”
“你说什么?”因清晏子的话,惊的宣无亦话都说不完整。突如其来的震惊,让宣无亦的手都在抖着。
“是我的错。”清晏子黯然的答,
“我一直想补偿他们母子,所以你娘要入宫,我便暗中操纵,让她顺利成为妃,再成为贵妃。可是一如宫廷深似海,后宫就是看不见硝烟的战场,只有浓浓的鲜血。你娘被人诬陷跟侍卫有染,皇帝在没有查明真相之下,让人在你娘的寝宫放了一把火。烧断了你娘往后的前程,还有希望。并非我不知道,皇帝生性多疑,为保住皇家名声,他可以杀掉任何人。”
“杀我娘等人,是我爹?”坐都坐不稳,宣无亦颓废的跌在一旁。
“他不是你爹。”听到宣无亦的话,清晏子像是听到什么听不得的话一般,朝着宣无亦怒吼一句,
“他不配当你爹,这世间没有任何一个父亲是想自己儿子死的。你娘落的那步天地,你会流落江湖无所归依,全是拜老皇帝所赐。他有什么资格当你爹。”一贯秉持的清冷沉着恍如一瞬间在清晏子身上消失了一样,此时遗留在清晏子身上的,只有戾气还有恨意。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怎么会是这个样子。”于绯诗口中的真相已经让宣无亦难以接受,如今有听的清晏子说,自己的父亲竟然就是害的自己跟母亲最为悲惨的人。这个认知,让宣无亦根本就接受不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看着宣无亦痛苦的模样,清晏子似疯了一样,大笑起来,
“对,我知道古二是蛮国的人,我更知道他的主子是蛮国的太子。对,我就是故意的,我就是将易家从高高的皇权上拉下来。我就是要让易家的人,都不得好死。凭什么我女儿,我外孙女凄苦一生,他们还能荣华富贵的活着。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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