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总是有麻烦。
他们自从被卷入风波后,麻烦就不曾断过。
在这些麻烦里,姜云第一次与一个人走得这样近,近到有些恐慌。
跟惑龙,昭红不一样,那是一种家人般的彼此守护。
跟长孙十一更不一样,那是自己单方面的守望。
李澹就坐在身畔,依旧有一股淡淡那的草木清香,仿佛置身一方花园。
“你可知道回京皇上要如何责怪你?”姜云忍不住开口问道。
李澹露出狡黠笑容,凑近一点点,“你在担心我?”
姜云不自然地移开一点距离,“我自然是担心的,但你不要想太多......”
“担心就好。”李澹笑着打断了她的话。
“你要如何说?”
“你想不到?”
姜云老实地摇了摇头。
李澹笑得更灿烂了一些,“那你还非要跟着来。”
“我,我只是觉得不能让你一个人面对,毕竟事情与我有关。”
“你总算说了句有良心的话。”
姜云眼睛瞪得有些圆,“喂,我什么时候没有良心?”
“好好好,你最有良心,绝对没有把我摔出去几次......”
几匹马互送着漆黑光亮的马车朝着京城安宁的方向纵蹄而去,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
* *
养心殿外,长石铺筑的石阶层叠而上,仿佛升入天际,威严不可侵犯。
冬日清晨,寒气逼人。
李澹一步步踏上石阶,往勤政殿而去。
姜云看到他身子在微微发抖,嘴唇也有些发白,想来是受不了这透骨寒气。
看来京中传言这位王爷身体不好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李澹突然问道,“你怎么样?冷么?”
“好像是你比较冷。”
“你风寒好了?”
“那是,意外。”
李澹哈哈大笑,“好的,希望这样的意外少几次,不然真的会吓死我。”
姜云脸有些热,幸好,已经到了殿门口。
李澹毫不犹疑,推门而入。
殿里已被碳火烘得暖融融,皇帝李澄斜卧在一方榻上,正张着嘴巴。
李澄的轮廓线条很柔和,眉似远山,眼睛狭长,长得与李澹有八分相似,只是更加成熟几分。
李澹今年二十五,李澄足足比他大一旬。
一个华贵端方的女子倚在李澄身上,青葱般的食指和拇指间捏了颗翠绿的枣子,轻轻地放进李澄的口中。
“好吃么?陛下。”
李澄眯起眼睛,笑道:“婉柔爱妃喂的,什么都好吃。”
贵妃宋婉柔极尽妍态地笑得勾魂夺魄。
的确是能让君王不早朝的绝美女子。
李澹伏地跪拜,高声道:“皇兄,臣弟前来领罪。”
姜云也学着在他身侧跪好。
李澄把宋贵妃推出怀中,起身看着李澹,恨声道:“老十啊,你在干什么啊?”
李澹不敢起身,头垂得更低,“若皇兄心中已有定论,臣弟便再没什么好说的了。”
李澄怪责道:“你知不知道皇后来朕面前告了多少状,说你私自离开京城,离开雁山别苑,我之前还不相信,没想到,霍空真的在鄢县找到了你,你说让我说你什么好啊,老十。”
李澄越讲越气恼,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起身走近李澹,“你身体不好,你就好好在雁山养身体了,你掺和什么呢。”
李澹恭谨道:“皇兄教训得是。”
李澄见他认错态度还算好,气也消了几分,“皇后说你去鄢县是对朕的一些做法不满?”
李澹道:“皇兄自己如何以为?”
李澄叹道:“老十你自小虽有几分不羁,对兄弟却总是恭谨,所以我才连夜召你回来,想听听你的说法。”
李澹道:“皇兄是以为我不满大理寺对鄢县舞弊案的初判?”
李澄疑道:“难道不是?”
李澹抬头看向李澄的眼眸,“我的确是想要查找证据,但,我却是为一个人。”
“一个人?”李澄疑惑了一瞬,目光随即移到姜云身上,“这位姑娘是?”
姜云伏下身子,“我是京兆尹宫不凡的女儿宫花。”
姜云并未自称臣女,李澄显然并不经常听到这种不符合礼数的说法,一愣之后居然笑了出来。
宋贵妃也对着皇帝娇媚一笑,“原来是宫大人的千金,生得果然......很别致。”
很别致?难以捉摸的用词。
皇帝李澄的注意力已完全到了姜云身上,打量了一番,伸手扶起姜云,笑容竟然有些慈祥,“是你陪老十去的鄢县?”
姜云点了点头,“是。”
“可查出些什么了?”
姜云瞥了李澹一眼,见他不为所动,依旧恭敬地跪在地上,摇了摇头,“没有发现。”
皇帝李澄又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我可以理解你想要为自己父亲洗脱罪名的心情,但,若说宫不凡是清白的,需要有真凭实据啊。”
姜云道:“皇上只凭两个小小胥吏的证词便给几位大臣定罪,未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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