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氏脸色惨白,慌忙辩解否认,反指责太子欺侮。”小杨氏似乎从不曾好好地回忆这段往事,她向来认定萧氏轻浮,为人不正,攀附太子以色相诱,“因萧氏是我们大王的孺人,太子妃就问到王妃脸上,如何处置萧氏?王妃当然不认,道是非曲直还未可知,太子妃武断了。”
“太子妃还未回话,太子吃人似地盯着王妃,凶狠地问:弟妹是在指责孤?太子看王妃的眼光就像看一个死人,若是王妃说错一字,他就会将王妃碎尸身万断。”小杨氏握着胸口,抿了下唇,后怕不已,再看殷氏的目光里又多几分钦佩信赖,“王妃一点也没被吓到,反将我与萧氏护在身后,道:圣人天下主君,都不曾不问是非,一言定论。莫非圣人之明智,不及太子殿下?”
小杨氏咽了口水,战栗一记,道:“王妃胆魄寻常男子不及多矣 。”
殷王妃神色如常,道:“我再如何也是醇王王妃,大厅广众之下,太子要待如何?”
小杨氏说得凌乱,雷刹却揪住几处疑点问道:“萧孺人身边的人去了何处?太子怎是孤身是一人?”
“这我哪知道,我当时都吓懵了。”小杨氏理直气壮回道。
还是殷王妃记得当时各事,她显然也有不解处,眉间胧着一点疑惑,道:“太子为何孤身一人,我不得而知。萧孺人出去时身边带了四个婢女,最年长的唤素叶,另一个贴身服侍的唤阿巳,余下两个年幼不过做些捧盒奉衣之类的粗事。阿素交待说:萧孺人不善饮,独自凭栏,受了点冻,酒气发散不出来,倒有了醉意,她便让阿巳照看,自己带了一个小婢女回宴中取蜜水,过后才知出事。”
“阿巳则道:阿素走后,她们陪着萧孺人,过后听园中异响,萧孺人害怕,于是令小婢女前去看个究竟,谁知小婢女去而不返,阿巳怕出事,萧孺人也在旁催促,阿巳想着快去快回,她转了几圈怎也找不到小婢女。”
“倒是巧。”雷刹凝眸,看风寄娘心不在焉对着一处出神,皱了下眉,只是此处不是问话这之地,按下不解,只问殷王妃,“那小婢女去了何处。”
“过后细查,得知小婢女不认路,失足跌进湖里,溺毙水中。”殷王妃捻着木香珠,“我当时也疑心未免太巧了点,不过仵作验尸,证实确是溺水而亡。”
“那婢女不曾呼救?”
“我亦有过此问,那仵作答道:早春天寒,衣物厚重,落水后沉坠,那小婢女惊慌吃水,呛进喉中,以至不能呼喊。”殷王妃看向风寄娘,“我那时心中仍有疑虑,仵作之言不过想当然的揣测,并非实证,那仵作见我疑他,颇为不服,便细道小婢女耳、鼻、口,两手指甲皆有泥沙草屑,显是意外落水,双手急抓岸泥所致。”
风寄娘点头:“倒像溺毙之像,不过,奴家不曾亲见尸首,不好断言。”
“风娘子严谨。”殷王妃点头夸赞,与雷刹道,“说起来,验尸的还是不良司的仵作,副帅说不定相识。”
“哦?”雷刹吃了一惊之后,又觉自己确该如此,“不知何名何姓?”
“一个李姓老丈。”
雷刹指尖微一抽搐:“李老年事已高,眼昏手摇,已经告老归乡。”
第51章 暗涌(七)
不良司老仵作, 姓李名辰, 成日与尸首交道,脾性有点古怪孤僻, 他是司中老人,又无儿无女,众人敬他年老唤一声李叔或辰叔。李叔性子不大随和, 做事却仔细, 凡是亲手过过的案子,都在司中另留卷宗。
雷刹倒放下心,虽小婢女身死, 尸骨难觅,好在还有卷宗查阅。
殷王妃似乎始终对小婢女之死存疑,道:“许是我多心,只是, 那晚诸事过巧,虽说无巧不成书,但两三件巧事凑堆挤在一块, 便让人难以释怀。”她说着又抚了下手腕间的木香珠。
这串木香珠色泽沉旧,用料寻常, 纹样简陋,既已沉旧, 香味自然也已淡去,这样一串珠子怕是连王府体面的婢女都要嫌弃价贱,不肯取用, 却被殷王妃挂在腕间,时时抚触。风寄娘的目光在珠子上停了片刻,又悄悄移开,落在殷王妃身侧。
雷刹的心里又升起怪异感,风寄娘似乎总时不时地看向空无人处,仿佛座中还有他人。
“当时得知小婢女失足溺水,萧孺人可有异样?”雷刹问道。
殷王妃微皱着眉:“萧孺人禀性柔弱,事出后受惊害怕,言语混乱,只知一味辩解哭诉,问她话,她也都说不知,只说自己在水榭吹风,素叶阿巳她们不在身边时,她心里有些害怕,便想唤人,一转身,就见衣衫不整的太子,她并不识得太子,惊骇下要避走,谁知太子竟拉住她欲行不轨之事。”
小杨氏也点头,对雷刹道:“别看萧氏飘渺若仙,其实没用得紧,出了事,只知道哭,连话都说不清。”一撇嘴,不太甘愿地道,“现在回想起来,萧氏揪着王妃的衣带,哭得可怜,差点厥了过去,翻来覆去,只让王妃信她。就算王妃信她又有什么用?除了哭就是哭,倒似心虚模样。”
殷王妃道:“这桩丑事谁是谁非都令人难以启齿,我一人难以支撑,急遣人知会大王,大王得知萧孺人出事,慌忙赶来。大王不是吃亏的脾性,又兼爱极萧孺人,当场不依不饶吵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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