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原来是这样。那你姊姊呢?”我一摊手。
“她跟她的朋友去开别的教室啦。反正没有上锁的教室很多间,我喜欢一个人读书。”沈佳仪说。
靠着墻,我看着一公尺外的沈佳仪,有种很温馨的感觉萌上心头。
我们现在不同班了,难得有机会还在同一间教室里,像这样说说话。
“对了,你帮我看看这一题,我解很久都解不出来,看参考书上的解答又跳得太快。”沈佳仪递给我她正在念的数学参考书。
我接过,是log指数的章节。
糟糕,恐怕要出糗。
擦着汗,我拿起纸笔开始算了起来,而沈佳仪就在一旁吃面等着,一边跟我说起她们家的零碎琐事,跟她妈妈加入慈济当义工后发生的事情。
隔了许久,我终于拼凑出详尽的计算过程,吁了一口气。
“原来解答是这个意思——参考书省了太多过程了,难怪我会看不懂。”沈佳仪直点头,若有所思地看着我说:“你有没有觉得,高中数学跟国中数学突然变成两种完全不一样的东西?”
“嗯,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是吧。”我汗颜,还在愣愣的惊恐后劲中。
“那我以后不会的数学你就帮我看一下吧,以前是我教你,现在如果我的数学变差了,你可要负起责任!”沈佳仪看着我,表情不知道是太过认真呢,还是咄咄逼人?
“——吓不倒我的。”我说,心中隐隐下了个决定。
挥别一个人在学校开教室念书的沈佳仪,我回到家,洗了个澡,随便扒了两口饭,又骑脚踏车回到学校。
沿途都在笑。
原来沈佳仪还是那个样子呢,认真的女孩最可爱,果然一点不假。
糟糕,沈佳仪可以煞到我一次,就可以再接再厉煞到我一百次。
你问我这么晚我回学校做什么?不好意思,从现在起我摇身一变,朝着用功好青年的路上迈进,还兼差保护夜间留校的用功美少女。
脚踏车越骑越快,迅速翻过中华陆桥的大陡坡,迎风滑下。
“是的!我又重新找到人生的意义啦!”我振臂大吼,狂呼:“感谢老天爷赐给我用热恋治疗失恋的烂个性!太棒啦!这真是世界奇妙物语啊!”
地球防卫军!加油!地球又重新拥有了被守护的理由啦!
兴冲冲骑回学校,我径自找了间邻近沈佳仪开的教室附近的一楼教室,打开灯,就这么展开我夜间留校念书的生涯。
我没有跟沈佳仪在同一间教室读书,是因为我相当清楚“一个人独处”的珍贵,那是天生不受打扰的自由,我想沈佳仪也需要。另一方面,我不想让沈佳仪意识到“我蛮喜欢她”,免得还不想谈恋爱的她会排斥我的出现。
就这么静静地陪着她吧,我想。打开数学参考书。
晚上的学校另有一番寂静的面貌。
椰子树旁白色的寂寞路灯,无法细辨从何而来的虫鸣,管乐社断断续续传来的小号练习,篮球场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运球声。
越晚,像样的声音就越少,让我在上厕所的时候都格外惊心动魄。据说前任女校长毕静子矗立在怡心池旁的铜像,到了晚上眼珠子就会开始转动瞪人,混蛋,我一想到就怕。但这次我可不敢跟沈佳仪“分享”这种事,前车之鉴,前车之鉴——
不再毛毛躁躁,我用力地算着数学,这可是关乎我人生的重要课题。
八点十五分,沈佳仪累了,随意走动时发现我在另一间教室。
“你也来啦!”沈佳仪看起来很高兴,走进来,手里拿着一盒饼干。
“嗯嗯,我有点不太放心你一个人晚上这样待着,顺便念点书。”我打了个呵欠,装作稀松平常。
“喔?干嘛装体贴。休息一下,一起吃饼干吧,陪我聊聊天。”沈佳仪坐在我前面,将饼干盒放在我的参考书上。是欧思麦巧克力夹心饼干。
我们随意聊了起来。什么都聊,从严肃的人生观到生活小趣事,东拉西扯的,最后不免聊到上了高中之后的生活。我也就此得知,我的一干朋友都各自用自己的方式偷偷追着沈佳仪,吓了我一大跳。
开朗的廖英宏,老是在放学时候跑去和班教室找沈佳仪瞎抬杠。可怕的阿和则是在每节下课都到和班门口找寻沈佳仪的身影,一“巧遇”就猛聊天;颇有文采的谢孟学经常写含意隐讳的诗送沈佳仪;跟我们念不同校的张家训则每个晚上狂打电话给沈佳仪,没有东西讲却硬是不放下电话。
“挖靠,你行情怎么这么好?”我啃着饼干。
“一点都不好,我非常认真想要好好念书。他们这样对我,让我有点不知所措,唉,为什么大家都急着谈恋爱呢?”沈佳仪叹气,是真的叹气。
直到饼干吃完,沈佳仪才笑笑回到自己的教室,她妈妈到九点半便会开车到校门口接她回大竹,她还想赶时间多念一点书。
我依依不舍看着她的背影离去。心想,这将是一场比拟第一次世界大战壕沟战的恋爱,历时至少三年,在沈佳仪考上理想大学以前,谁先露出想追她的嘴脸的人,谁就会提早出局。
“而我,竟是唯一知道这个秘密的人。”我若有所思。
人生没有意外,我一向坚定信仰这点。我会得知这个重要情报绝对有其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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