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要去六镇。”谢灏说,“我们这次败走不就是因为没有兵权吗?六镇别的没有,兵权还是有的。”
谢兰因道:“可你是大梁的汉人。”汉人或许能在魏国受到重用,但不可能达到能篡位的职位。
“我又不想篡位。”谢灏笑言:“我只想我们将来有立足之地,不再做丧家犬。”
谢兰因神色微动,“大兄----”
谢灏说:“阿镜二十年之内,大梁必乱。”河东王的资质连守成之君都算不上,反而很有当昏君的潜力。
谢兰因苦笑,她何尝不知大梁岌岌可危,可那是阿兄用命维持的皇朝,她哪里忍心看它覆灭?
谢灏安慰她说:“人生有死,圣人死得其所,又夫复何恨?”
谢兰因苦笑,“你们总有各种理由。”阿兄真是不能走吗?不是,他只是不想担亡国之君的称号,所以他为了萧家的江山丢下她跟阿菀。
谢灏默然以对,两人沉默一会,谢兰因主动问:“阿兄,你准备投入哪位将军名下?”谢兰因很伤心阿兄的离去,但从小的教养让她学会一个人默默伤心,不会把自己的伤心展开给别人看,即使这个别人是从小疼爱自己的大兄,所以她转移了话题。
“独孤雄。”谢灏说着自己这几天斟酌出来的人选,他原本避走北朝,只是想暂避李氏锋芒,并非真正想改投魏国,可现在圣人驾崩,他们在大梁也没了牵挂,自要好好考虑投靠的人选。
第4章 暖阁叙话(上)
“独孤雄?”谢兰因眉头微蹙道:“此人性情柔善,除非大兄想挟天子以令诸侯,否则何必蹚独孤家的浑水?”
魏国是梁国的心腹之患,魏国重臣谢兰因也大多了解,独孤雄是魏国鲜卑勋贵,其父是魏国柱国大将军独孤贺,掌管二府兵权,地位甚是显赫。独孤贺英勇善战,是魏国名将之一,独孤雄却慕恋汉学,对兵武之事全然不敢兴趣,以清谈喝酒度日,一派南朝名士风范。
若他不是出身魏国著姓,他们到可凭借此人的权势掌握独孤氏的兵权,可惜独孤雄同魏国皇帝是表兄弟,独孤也是魏国大族,族中人才辈出,不乏有高官显贵,肯定不会允许大兄如此行事。
“可他是最好的选择。”谢灏无奈道,“六镇之中只有三位柱国大将军----步六孤宗言、匹娄高和独孤雄,论英武独孤雄最弱,可匹娄高已垂垂老矣,膝下诸子对其将军之位虎视眈眈,匹娄氏若无良将,匹娄高一死,匹娄氏必乱。”
谢兰因不由点头,独孤氏是有可能乱,匹娄氏是必乱,大兄犯不着冒险,“那步六孤宗言呢?”
“步六孤宗言倒是正值壮年,英武过人又行事果决,颇有将帅之威,本来是最好的选择。”谢灏顿了顿道,“可惜此人性情甚是暴虐,我担心他只可共患难、不可同富贵。三人中唯有独孤雄性情温和,又喜汉学,我同他或许有缘。”
谢兰因道:“我没记错的话,步六孤宗言是汉人?”
“不错,他本姓秦,其父步六孤贺也是柱国大将军之一,被魏国先帝赐姓步六孤。”谢灏说着也想笑,这汉人看着像鲜卑人,鲜卑人却像足汉人。步六孤宗言本也是世家子,扶风秦氏自先汉起便是大族,素有“万石秦氏”之称。
只可惜到了汉末,扶风秦氏便衰落了,数代不出高官,后又因婚配寒门、胡夷,更为士族所耻,认为其婚宦失类,二十年前修订士族谱时已经没有扶风秦氏的名号。
谢兰因有些担忧的问:“万一独孤雄都不合大兄心意?”
柱国大将军是魏国实权武将中官阶最高者,再上去的武将官职都是虚职,谢灏可以从三人中选其中一人辅佐,但不能明面上对三人挑拣,所以他选独孤雄也是经过慎重考虑的,要是跟独孤雄合不来,他暂时也不能另投匹娄高和步六孤宗言。
“那就先找个地方安置。”谢灏轻松道:“我也趁此机会多看些书。”
谢兰因微微笑道:“大兄不是爱读南华真经吗?若暂无人可投,或可注释南华真经。”
谢灏颔首:“真是如此。”
兄妹两人相视而笑,谢家是大梁的顶尖士族,士族辈出名士,谢家亦有名士,只是谢家的名士同真正的名士区别还是很大的。真正的名士无视功名利禄,视权利财富若粪石。而谢家的名士,从谢家先祖谢东山起,从来喜爱的便是权势。
谢东山隐遁山林,名声却远超其出仕的阿弟谢万,所谓的朝廷屡召不应,不过只是待价而沽。谢灏不过弱冠之年,在大梁时若不是被萧赜看中,以他的年纪资历也不可能担任太常寺卿这等清贵官职。而魏国没有萧赜,与其让谢灏扶持某个昏庸之徒,还不如潜心学习,以期将来一飞冲天。
谢知认真的听着母亲和大舅的谈话,心中安定,有这样的长辈在身边,她相信他们即使逃亡,日子也过的不会太差的。
谢兰因和谢灏闲话完,低头见爱女端着小脸,一本正经的听着两人说话,不由笑着逗她:“阿菀,听得懂阿母和阿舅说话吗?”
谢知抬手指指自己的小嘴,示意母亲给自己擦嘴,她才半岁,还没长牙,可吃完米粉后嘴里黏糊糊的难受,必须要擦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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