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蘅等在厅里,见人到了,起身迎接:“公公辛苦了。”
“奴家不辛苦。”
为了展示他真的不辛苦,他还特意将提着姜太医衣领的手往上抬了抬。
姜太医个子不高,原本拖在地上的身躯立马悬空,就像是被提起后颈的小狗,一声也不敢坑。
接着小太监将其重重地掷在地上,嫌恶地用手绢擦了擦手。
“赶紧向县主行礼,要不是县主,你还能出来?做梦你。”说完他自己先恭恭敬敬地向谢蘅行礼。
姜太医换了御医服,可露出来的手腕、脖颈全都是密密麻麻的烫伤,像是烙铁烙上去的。
他梗着脖子,宁死不从:“我还是这句话,不杀汪铎,如何对得起战士们战场上流下的鲜血?如何对得起将士们用命换回来的江山?”
“权宦误国,当杀汪铎以清君侧!”
小太监抬脚踹翻了姜太医,鹿皮靴踩上了姜太医的背脊:“县主别听他瞎说,督主奉天子旨意行事,一言一行皆是天子授意,难道陛下也有错吗?”
“就你有嘴能说是不是,啊?”小太监用力地碾了碾靴尖,姜太医吃痛地叫了出来。
“督公在外的名声很差吗?”谢蘅问。
小太监赶紧否认。
姜太医冷笑一声,挣扎着说:“天底下没人不盼着汪铎死,我虽不知你与汪铎是什么关系,劝你赶紧割袍断义。”
“我给天子把过脉,他最多能活到明年秋,到时无论是谁继位,汪铎必死。”
“你当汪铎值得我骂?我只是恨不能为北凉将士讨一个公道,眼睁睁看着他们身陷囹圄!”
“县主对不住了,这人还得带回去调教。”小太监欠身行礼,又狠狠踹了姜太医一脚。
令他愕然地是,谢蘅摇了摇头。
“不知先生出自何氏?”
”南诏姜氏。”
果然,在这个世家为尊的年代,一个平民出身的太医决不会有这样的见识。
她从主位站起来,扶起了姜太医,行了一个大礼:“愿先生教我。”
因为她忽然有了一个不安的猜测,如果沈昭的心愿是父亲平安呢?
可这天下,谁都盼着汪铎死。
作者有话要说: 小饼干考研回来啦,忐忑等初试成绩,日更日更tat
第11章 新帝的白月光(十一)(捉个虫)
姜太医狐疑地看着谢蘅,不知她与汪铎是何关系,谢蘅扶他在次座坐下:“我与督公有故,先生可有法子顾全督公?”
小太监见姜太医半天无言,倒若有所思地喝起了置在槐木案几上的云雾茶,气不打一处来,碍于谢蘅颜面,只是阴阳怪气地来了句:“小心噎死。”
这倒不至于。
姜堰出身南诏姜氏,虽落魄了,但姜氏子弟依旧秉持家训,行事皆有章法,不出则已,一出则是惊才绝艳之才。
这姜堰看起来不羁,可品茶的姿态端正,轻轻拂开了水面荡着的银针般的茶叶,细细啜饮。
是世家大族养出的气派,哪怕是萧家皇室,能比得上他的也不过了了。
本朝官员是举荐制,士族多入仕,偶有专心著书立作、无心仕途的,也会挂个闲职领月俸。
而姜堰为何没有出仕,谢蘅想了想,估计是因为……矮,估摸着就与自己一般高,或许还矮点。
举荐的第一关就是相貌清朗,气质卓然。
“我观先生胸有沟壑,难道未曾想过出仕?名士盛有清谈之风,可我却不以为然。”
谢蘅顿了顿,继续说道,“不是权宦误国,而是清谈误国。”
姜堰坐不住了,站起来环视屋宇:“你这女郎懂什么,你可知这云雾茶价比千金,可在督公府也算不得什么。”
“汪铎的钱从哪里来,还不是横征暴敛?光东南征的商税就八百万之巨。”
小太监想踹他又不敢踹。
姜堰得意地笑:“来来来,照这儿踹。”
谢蘅只问了一句:“杀了他,军饷从哪里来?”
姜堰原本的笑容渐渐凝固,甚至可以说是沉重了,泰元帝宠幸汪铎不是没有原因的,东南沿海最是繁华富庶。
可先帝还在的时候,收上来的税不过与西北堪堪持平,可见收税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汪铎做到了。
谢蘅不再多言:“先生随我回淮园,我愿奉先生为老师,想必督公不会再追究先生的狂妄之语。”
她确实需要一个世家出身的老师。
姜堰仍沉浸在思考中,不耐烦地摆摆手:“不成不成。”
“哦,本来想跟督公提一提北凉,那就算了。”谢蘅挑了挑眉。
姜堰惊喜得从椅子上蹦了起来,眉开眼笑,厚着脸皮一口答应:“为贵人授业,乐意之至。”
他画风转变得太快,连小太监都目瞪口呆,嘴巴张了大半天没有合上。
“我们也该回去了。”谢蘅淡淡一笑,转头对平鹤说,“收拾东西罢。”
小太监急了:“县主何不多留会儿,督主他尚在宫中,一时半会也赶不回来道别啊。”
谢蘅站起身,从袖口里取出一封簪花信:“有劳你带给督公,实是不便叨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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