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希,你知道我找你什么事吗?”班主任面色平静, 我分辨不出来那是真的平静, 还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假象。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一是好事找上我本就是一件小概率事件,二是如果是好事班主任不会单独把我叫来单独告诉我,难道他会私下恭喜我吗。
“不知道。”我弱弱地回答,语气惊慌, 不管是什么事, 我要让自己显得更加谦虚无辜一些。
“我知道青春期,谁都会有一点小心思, 但是早恋是绝对不允许的!”班主任突兀地说出这一句话,没有铺垫, 没有前情介绍,我第一反应觉得他找错人了。
办公室里其他老师都有意无意看向这边,还有高一时我内心尊重敬爱的政治老师,我又羞又恼,对着班主任一字一顿地否定:“那封情书不是我写的。”
我内心里拼了命地维持着风平浪静,谁都不知道,当政治老师看向我的时候,我有一点想哭。
“我不是说这封情书。”班主任手指点了点他面前的那封不知名的信,又看向我,“你和朱宁是怎么回事。”
“朱宁?”这个时候我竟然余光在寻找朱宁妈妈,我内心祈祷上帝现在请不要让阿姨出现在办公室里。
“对,你说说,你们俩怎么回事。”班主任气定神闲,语气平和,仿佛已经掌握了全部证据的警察,只等着犯人自己如实招来。
“我们没怎么回事。”我茫然地看着面前这个班主任,他看上去和我高一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没什么两样,穿着改良后的黑色中山装,里面是白色衬衫,扣子扣到最上面一粒,头发梳的一丝不苟。
我之前一直都知道他是善意的,他是为我们好的,他是尽职尽责的,我真的是这样认为的。尽管他过于死板严厉,尽管他一直对学生施以老师的权威,尽管他不懂得尊重未成年人,但只要想到他是为我们好的,一切好像都可以从根本上体谅,因为这归根结底也只是一个中年男人落后腐朽自以为是的善意。
但现在我看着他,脑袋里突然想起了李芷柔,周翔,和我自己,善意不能解释一切,不得其法的善意就是伤害。
我想那一刻我被伤害到了。
“还没怎么回事,还嘴硬。”班主任似乎也生起气来,“已经有人打过报告了,你和朱宁两个人你们俩过于......”他停顿了一下,到底是没有把那个词说出来,我不知道他本来想说什么,过于亲密吗,过于奇怪吗,过于不正常吗,我想不通这几个词为什么不能说出来。
班主任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而且朱宁自己承认喜欢你,你还有什么可说的,我早就看你们俩不对劲了,你知道早恋对学习的影响有多大吗?!”
“我们没有早恋。”我直直地站在那里,恢复冷静地回答道。什么叫早恋,我从一年前疑问到现在,没有人能告诉我,我站在办公室的那一刻明白了,所有你避开的问题早晚都会找上你。
等等,班主任刚才说,有人打过报告了?而且朱宁说喜欢我?
“老师你说谁打的报告?”我条件反射地脱口而出,忘记自己才是被质问的那个。
“你问我还是我问你!”班主任似乎是看到了我没有悔过的意思,边说边手指敲打着桌子,越来越紧促的咚咚声渲染着我不可饶恕的“罪行”,“谁打报告的你不用管,总之这件事的性质很恶劣!”
“我没有早恋,朱宁也没有说过那些话。”我把脸往右转过一个微弱的角度,盯着桌角,骨气都写在脸上。
“你还不承认!我看明天必须让你家长来一趟!”班主任说着翻开家长通讯录。
我急的眼睛一热,不自觉地咬住嘴唇,拇指的指甲用力掐进食指的肉里,眼看着他要拿起桌子上的电话筒了,我说:“朱宁说喜欢我为什么不找朱宁?为什么只找我?我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委屈沙哑的声音在办公室的上空劈了叉,我自己也十分意外,原来我已经绷不住了。我竭力让干涩的嘴巴吞咽唾沫来抵消这嘶哑,又拿住劲地控制自己的喉咙不让班主任看出来。
“那好,那就叫朱宁来。”
我这下确定朱宁的妈妈此刻没有在办公室了。
我不知道自己暗暗吞了多少次唾沫直到朱宁出现在办公室的门口响亮地喊了一声“报告!”
他的正面曝光在办公室的灯光下,背后是昏暗的走廊,再往后是黑黢黢的天井,我看着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被上颚咬住的下嘴唇缓缓浮上来,覆盖住上嘴唇,左眼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朱宁看到我的样子一惊,大步走到我跟前,柔声问道:“怎么了?”
我把脸微微转向另一边,抬起手背把眼泪擦得干干净净,不说话,也不看他。
“朱宁!”班主任看到朱宁径直朝我走来,单单地问我怎么了,大声呵斥道,“你和莫希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是不是在早恋?!”
“我们,没有,我们是朋友。”朱宁看了我一眼,回答道。
“那你为什么在别人面前说你喜欢莫希!”
朱宁一怔,停顿了一拍,慢慢反应过来,冷静地说道:“我喜欢她,她不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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