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洁山,农屋。
厉竹坐在铜镜前,瞅着镜中自己的眉眼,心里面说不出来的感觉。
很空,心里很空,脑中也很空,那种很不真实、一切都很陌生、整个人很茫然很茫然的感觉。
伸手拿起面前梳妆台上的一张面皮,她对着镜子小心翼翼贴在脸上,又一点一点将褶皱抚平,一张陌生的脸就出现在铜镜里。
其实,原本她自己的那张脸她也陌生。
因为她忘掉了自己,忘掉了所有事,她失忆了。
她父亲跟她说,是因为她被人追杀,摔坏了脑子所致,而她胸口的剑伤,就是追杀她的那些人刺的。
垂眸,她看了看胸口,很明显伤得不轻,她到现在还在痛。
父亲说,追杀她的那些人是皇室的人,是当今皇帝派的,皇帝要杀她全家,母亲已死于皇帝之手,没有办法,他们才不得不在这偏僻的天洁山隐居。
父亲还告诉她,为了复仇,自己已潜伏在太子府做了一名家丁,所以不能太久逗留,昨夜连夜就赶回去了,让她一人自己好好照顾自己,说米菜都有,让她自己做吃的,还给她准备了剑伤的药,让她按时服用。
并嘱咐她,千万不要乱跑,此次重伤和失忆就是乱跑的代价。另外,虽然山林中有瘴气,一般人不会上来,也进不来,但是,安全第一,让她一定要戴着面皮,不能以真面目示人。
她问他父亲,皇帝为何要杀他们全家,她父亲却是不肯说。
面色黯然地低低一叹,厉竹撑着梳妆台的台面站起身,手指缠绕把弄着自己的一缕碎发,觉得百无聊赖。
真的很无聊,深山野林,就她独自一人。
以前她一直这样生活吗?
接到雷尘过来禀报说常姜悬梁自尽的消息时,秦羌刚服下风寒药在小憩。
“人怎样?”
“好在银耳发现及时,若是再晚一刻,怕是就”
秦羌微微松了一口气。
起身,往外走。
雷尘跟在后面。
“她现在情绪怎么样?”秦羌边走,边回头问他。
雷尘微微一叹:“很不好。”
秦羌皱了皱眉,有些头疼,凶手的事已经让他焦头烂额,她这边还一直要自尽,将鹤顶红给接了,她又悬梁,这派人盯着都不行。
厢房里,常姜瘫坐在软椅上,眸眼苍白、面色黯淡,整个人就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生机一般,颓废灰败。
银耳将踢倒在地的踏脚凳扶起来,将悬在横梁上的白绫解开取下,秦羌迈步进来。
“殿下。”银耳行礼。
常姜依旧坐在那里目光呆滞,定定望着一处,一动不动,恍若未见,恍若未闻。
秦羌瞥了常姜一眼,扬手示意银耳和雷尘都出去。
走到常姜对面的一张椅子上,撩袍坐下,秦羌看了看她,片刻之后才开口:“姜儿,本宫在药房的时候,已经跟你说过了,活着有多不易,你为何不知珍惜?”
常姜似是这才有了一点反应,眸子空洞地转,缓缓看向他,弯唇轻嗤:“活着?这样屈辱地活着吗?这样的活,我宁愿死。”
“你不要想太多”
秦羌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常姜打断:“我如何能不想?”
显然很激动,常姜坐直了身子,“事情发生在我身上,真切地发生在我身上,我怎能不想?我一闭上眼,就是那一幕,就是那不堪的一幕,每每想起这些,我就觉得自己脏,是无论洗多少遍,皮洗破了,都洗不掉的脏,脏到了骨子里”
“姜儿,不要这样说自己。”
“不说就不是了吗?”常姜的眼眶又红了,她抬起头望了望屋顶,吸吸鼻子,似是想要忍住,却是没能如愿,眼泪还是无声地从眼眶里漫出来,她又吸了一下鼻子,蓦地转眸看向秦羌,眼睛红得像兔子:“难道羌哥哥不是跟我一样认为的吗?”
“当然不是,本宫从未这样认为。”
“真的吗?”常姜凝着他,一副不相信的模样,静默了一瞬:“那羌哥哥会娶我吗?”
秦羌眸光敛了敛,不意她突然问这个问题。
轻抿着薄唇,看了她一会儿,“姜儿,厉竹刚死,你也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真凶在逃,本宫现在无心这些事情。”
常姜“扑哧”就笑了,眼泪却是更加肆意地流出来,“看吧,就知道羌哥哥会是这样说”
“姜儿,不是你想的那样,事到如今,本宫也不想瞒你,厉竹已死,本宫的心也已经死了,现在,本宫脑子里只有一件事,就是替厉竹报仇,替你报仇,其余的,本宫什么都不想,而且,此次对手显然不是一般人,后面会发生什么,本宫也不知道,本宫是抱着鱼死网破、同归于尽的决心来报这个仇的,不娶你,是为你好,日后你还有退路”
“借口!”常姜骤然嘶吼,“都是借口,你分明就是嫌弃我清白已毁、已是蒲柳之身,你就是嫌弃我,才这样的,不然,当初你为何要射我荷花枝,为何皇上赐婚的时候,你要答应?你现在就是反悔了,就是在找借口,就是嫌弃我脏!”
秦羌有些无奈。
此时的他真的没有多少心情来解释这些事。
而这丫头似是钻到牛角尖里也出不来。
“姜儿,本宫当日射断荷花枝,是因为拿荷花枝的人是厉竹,对,就是扮做雷烟的厉竹,那么多羽箭齐发,她受不住的,本宫只是不想大家伤到她,所以就想尽快结束掉。”
常姜面色苍白如纸,红着眼睛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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