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研好,秦羌将宣纸对折,齐齐撕下一截小纸条,才执笔挥毫,因为纸条的容量有限,落于纸条上的字并不大,却苍劲有力,龙飞凤舞,他很快写好。
放下笔,他执起写好的字条看了看,稍稍待了一下墨干,便将其叠好,递给雷尘。
“飞鸽传书发出去,记住,不要用府里的信鸽,出去发。”
用过早膳,秦羌去了趟药房,回来经过常姜的厢房,便拾步走了进去。
常姜正坐在窗前,望着窗外的一排夜来香在发呆。
还是银耳跟秦羌行礼,“殿下,”,常姜才眸光微微一动,回过神来,却也没有回头去望,依旧背对着他们坐在那里未动。
秦羌拾步走过去,撩袍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常姜仍然保持着面无表情、定定望着窗外的姿势好一会儿,才徐徐转眸,看向他。
四目相对。
确切地说,是两目相对,因为两人的右眼还都用白纱布打着补丁。
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彼此的眸子却是深绞在一起。
一人委屈倔强、生气难过,红了眼眶。
一人漆黑深邃、暗潮涌动,如夜如海。
最终,还是秦羌率先打破了沉默:“眼睛还疼吗?本宫过来给你换药。”
常姜长睫颤了颤,将已经在眼眶里打转的潮湿逼了回去。
“疼不疼,羌哥哥在乎吗?”
她又不是傻子,她自是不会以为,他强行将右眼还给她,是为她好,是舍不得她做单眼瞎,是为了让她双目都能看到。
她知道,他之所以这样做,是不想再欠她的恩情,不想再背负什么心理负担,不想再觉得对她有愧,也不想因为这个而不得不要她,或娶她。
好绝情的男人!
她永远也忘不了前夜的那个场景。
当时,她吵着闹着要出去找别的男人,他追出了门,她还以为他终究是在乎的,在乎她的,她才在大街上,不管不顾地去吻他,谁知他点了她的穴道,将她抱回房。
将她放在椅子上坐下,当即就去柜子里取出药箱,然后当着她的面,一手执铜镜,一手执刀,对着自己的眼睛就落了下去。
她当时吓坏了。
看着鲜红的血流出来污了他的俊脸,看着他痛得五官都扭曲了、大汗淋漓、额上青筋直暴、张着嘴大口喘息,她是真的吓坏了。
虽然她不懂医,但是,她知道,完全可以用麻药的,比如五石散之类的东西。
他却没有用。
而后来,给她手术的时候,他却是用了,用了麻药。
他跟她说:本宫知道,用了你的眼睛那么多年,就算此刻还给你,也还不清你对本宫的恩情,终是本宫对不起你,就活该本宫痛这一下吧,也算是稍稍惩罚一下本宫。
这句话就像是刀子一般剜着她,那一刻,明明用了麻药,她却还是痛得呼吸不过来。
只不过,痛的不是眼睛,而是心。
真狠。
这个男人真狠啊!
对她狠,对自己也狠!
这是要生生掐掉她再利用自己对他的这份恩情,利用他对她的这份感激和内疚,再逼他做任何事的机会啊。
“姜儿疼,羌哥哥在乎吗?”她又幽幽问了一遍。
男人没有回答她,垂下眉目,将手里的纱布展开,然后,又自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拧开瓶盖,将里面的药粉倒在上前。
再然后,默然起身,走到她的后面,将她系于后脑的纱布结头打开。
常姜没有抗拒,没有动,就任由了他去。
她知道,如今的她已失去了任性的资格。
她就不应该逼他的。
真的不应该。
其实,那个女人已经死了,他们以后有的是时间,就冲着她给他的恩情,不管这份恩情,是恩多情少,还是恩少情多,小时候,他曾那样真切地不能没有她,他曾那样将她捧在掌心、护在身后,他对她终究是有情的,来日方长,她不应该急于求成的。
如今弄成这样的局面,她若再闹,怕是只会让他更加嫌弃。
将常姜右眼上的绷带取下,将撒好药的新纱布敷上,缠绕系好,秦羌始终面沉如水、眸如黑夜,一句话也没有讲。
厉竹在神医府一直闭门不出,除了吃饭睡觉,便是看那些医书和“自己”记录的各种药方、毒方,以及解药方。
她发现,自己以前好像真的很厉害的样子,尤其是那些毒,五花八门、千奇百怪,她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配置出来的,又是如何研究出了解药。
翻医书、看药方的过程中,她也翻到了不少小秘密。
比如,医书里面夹着的画像。
有她自己的,有少女青涩时的她,还有和她现在差不多样子时的她,还有一张中年女子的,大概四十岁左右的样子吧,她猜想,应该是她的母亲,还有一张男子的,很年轻很俊美的男人,第一眼,她还以为是她父亲年轻时脸上还没有落疤时的呢,后陡然发现,不对,这不是那夜在太子府门前看到的,从府里出来追上那个叫什么来着,叫姜儿的女子,然后被那女子踮脚吻上的那个男人吗?太子?为何她会有太子的画像?仇人?保留仇人画像、时刻提醒自己记住仇人的样子?
虽心中疑惑,却也没有太放心上。
今日,她又翻到了东西。
是在一本很厚很旧的医书里夹着的,只不过,今日的不是画像,而是一张地图。
她摊开来看了看,才发现,就是神医府的建筑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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