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西陵将领的脸色都不好看,收兵之时, 还有人过来小心翼翼地问了忽都一句:“大将军,这情况,可要跟主君汇报?”
“报, 为何不报?”忽都咧了咧嘴, “最好叫主君知道, 他看重的这位韩先生究竟有多大的本事。”
忽都不觉得是西陵军的问题,此战大败,完全是因为韩公望。若不是因为他不中用,才一下场便被人一击毙命,西陵军也不会自乱阵脚, 最后仓皇败退了。还以为是个深藏不漏的呢,原来也不过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废物。
“那韩先生的尸首,可要抬回去?”来人问得忐忑。
忽都本想说不必,可想到主君对这人的赏识,话到嘴边,硬生生改成:“算了,抬回去就抬回去吧,真是死了都碍事。”
底下的人正要出去抬韩公望的尸首,忽都突然又将人叫住:“先等等。”
“大将军还有何吩咐?”
“杀了韩公望的那人,究竟是男子还是女子?”
场中自然有从战场中幸存下来的人,听到忽都大将军发问,便立马站出来道:“是女子。”
这就更怪异了,忽都知道大齐人向来迂腐,就连那韩公望,虽自诩武人,但脑子里总还是有各种迂腐至极的大道理。忽都跟韩公望不对付,对他这个人却了解的彻底,从他身上,便足以窥见大齐人对女子是何等的轻视了。可如今他看到了什么,一个女子,竟然还能上战场?
大齐人不怕他们西陵笑话么?
“仔细打听清楚那名女子。”
底下人领了命,转身下去。
忽都好奇归好奇,可并不会因为好奇去打听这些有的没的,他想问清楚阿年的事,主要还是为了应付西陵王。等打听清楚了这人究竟是何方神圣,那西陵军大败的账,便有能清算的对象了。不独他,便是主君,也不会放过此人。
西陵这边全线撤退,大齐那边,亦没有追着打,如今也都回了都凌关。战事过后,阿年与顾晗同站在石祯的营帐里头,等着军医回话。阿年从战场上回来便没有说过一句话,整个人都紧绷着,谁也不知道她能支撑多久。
李乘风和程琦都去复命去了,阿年没心思去见那些人,她只想着问清楚石祯的情况。哪怕希望再渺茫,阿年还是期盼着,石祯伤得其实并不重,还有救……
高行段易两人不知道怎么劝陈姑娘,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能让陈姑娘离开这儿,他们俩也知道,这会儿说什么都遭人嫌弃,索性还是不说了。
军医只看了片刻,便站了起来,示意阿年他们同他出来。
阿年心一沉。
果不其然,才一出来军医便朝着他们摇了摇头:“伤到肺腑了。”
顾晗声音微颤:“就没有办法救了吗?”
“没法儿救了。”
“怎么可能呢。”阿年呢喃着,她不信,“他方才,还说了话。”
她看着军医,心里觉得他没有出力,要不然怎么只看了几眼就说没法儿救了呢,怎么可能没法儿救呢,那可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呐,昨儿还活蹦乱跳来着,“你再看看啊!他方才真的,说话了。”
还是在战场上的时候。
“习武之人,身子总要比一般人健朗,否则他也撑不到这会儿了。这情况没得救就是没得救,便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未必有用。生死有命,你们也不必抬伤心,他还剩最后一口气,你们回去同他说说话吧。”
军医说完,便径自离开了,也没要旁人送。在军营里头待久了,这种事情见得实在太多,他只能实话实话,别的,实在是无能为力了。再者他说得本就是实话,那个小将军确实伤到五脏六腑了,能留一口气留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只是这奇迹,终究不会停留太长时间。
阿年目送军营离开,看了看高行:“再去,请一个大夫过来。”
“可是……”
“去请!”阿年回头,募得拉下脸,一双眼睛阴测测地看着高行。
高行不确定自己再多耽搁的话会不会连命也没了。他可不敢招惹阿年,更不敢多同她争辩,立刻转身回去照着她的意思去办了。
阿年捏着拳头,仰天看了一眼,只无力地靠在帐子前。
顾晗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也只能道:“我们今去看看吧。”
他怕晚了,就看不到了。
“嗯……”阿年应了一下,无声地跟在顾晗后头,再次进了营帐。
眼下她已经全然没有了方才在关外的满身煞气,只剩下茫然,与无助。
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该怎么留住石祯的命。找谁呢,找萧绎?可他又不是大夫,虽是皇上,可是阿年也知道,皇上能决定一个人的死,却没法儿让一个人生。找萧绎也没用。
她一步一步,挪到石祯窗前,低下头,静静地看着他。
这模样,何其眼熟。
石祯躺在床上,像方才那个军官说的一样,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他也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不过能撑到现在,石祯心里还是佩服自己的,这会儿见到两人回来了,还有心思打趣自己:“我这口气,咳咳咳,撑的,真是久,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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