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眳和家老坐在一间馆舍内,为了避免两人的对话被宋人听去,全都用楚语说。
被屈眳这么一说,家老想起自己过来还是有要事的,立刻和屈眳说起来。
屈襄的封邑和斗氏的另外一家大夫的封邑只是相邻一条河,最近那边斗氏封邑上的羊跑过来,把这边的稻草吃了不少。
这个时候已经临近收获,负责耕田的农人怒不可遏,便把犯事的羊给杀了吃。原本也没甚么,牲畜吃了粮食,自然是要被人给杀了吃肉。可是坏就坏在斗氏的那些家人说是那些农人越界,过来偷的羊。双方各持言语,争论不休。
楚人脾气暴躁,一言不合大打出手。
争执厮打中,把那两个农人给打死了。农人是庶人,地位也就比奴隶好上那么一些,但既然给上卿封邑里,自然不能如同普通农人那般处置。家老出面和对方交涉,没有任何结果,而且对方态度恶劣,几乎只是想要赔给两个奴隶的钱财了事。
家老只是家臣之首,如今瞧着对方如此恶劣,而且还振振有词,说是屈氏门下没有管束好农人才会有这么一遭。而且他们还没有要羊的损失。
原本不过是损失了粮食,眼下却是越来越拉扯不清楚。家老自然不肯屈襄的颜面受损,奈何对方无理取闹,到了如今,家老不得不过来问问主君的意思。
“既然如此,杀了他两个人,就当是扯平了。”屈眳听后,直接道。
“直接杀了?”家老有些反应不过来,他小心的觑着屈眳,“少主,这么做了不太好吧?”
“不这样,还能如何?上次斗氏欺负了蒍氏,现在又借着此事在生事,真让他这么闹腾下去,恐怕哪天直接骑在头上。”
屈眳自己就曾经当街射杀过斗穆家的家臣,后来斗心找麻烦找到屈襄面前,也不过是赔了钱财另外他挨一顿打罢了。
屈眳记得自己挨过的那顿打,对斗氏也格外的不客气。
家老还是有些犹豫,屈眳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确痛快,不过后续还是不少问题。
屈眳看出家老的犹豫,“照着我的话去做,何况他们一张嘴说的都是他们没错,那么就要他们拿命抵,抵完了,拿钱给他。要是此口一开,斗氏恐怕还有更多的麻烦找上门。”
“可是这么办的话,等于是和斗氏结怨……”家老还是有些犹豫。
斗氏是楚国最大的贵族,遍布郢都内外,委实是不好得罪。若是其他家的卿大夫,早就和和气气处理完了,怎么会像这样越闹越大,以至于他要来找少主来讨主意。
“斗氏和人结怨结的还少了?”屈眳反问,他觑见家老的迟疑之色越发明显,“家老应该还是想要去问问父亲吧?”
屈眳已经长大了,为了锻炼他,屈襄也曾交代过,若是封邑有事,可以来问过他的意见。
但是家老私心里还是觉得他年轻,行事里带着年轻人独有的狠绝,一点都不留余地。这种不留余地的做法,看的家老直皱眉头。
“少主。”家老面上有些尴尬,“斗氏也不是小小的士人,实在是不好对付。”
“不是不好对付,是家老怕他们。”屈眳说话从来不知委婉为何物,耿直的很,很有屈襄的作风。
家老低头,知道自己这番作态,已经触怒了少主,不过他实在还是觉得少主过于年轻,处事有失方寸,只能道,“这么些时日,少主可还好?”
“嗯,还好。”说着,屈眳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外面天色已经全都暗了下来,屋子内也早就有人点上了烛火。
他问了几句家老在宋国还呆的习惯不习惯之后,就借故离开,直接奔到半夏那里。
相互倾慕的男女,原本就恨不得日日都在一块。何况他们之前在营地里就算是看着,也要小心三分,免得被人撞见,现在好不容易可以溜出来,哪里肯放过半点机会。
他一进去,就见到半夏坐在那里,婢女们已经将食案搬过来。
半夏见他来了,“要一起用膳么?”
屈眳点了点头,胥吏看见,连忙令人给屈眳摆来了膳食。
摆上来,屈眳一看就皱皱眉头,叫过人来,“给苏己摆上和我一样的。”
原来胥吏看屈眳带来一女子,又不见她的随从,就没有特别放在心上,准备的膳食也只是平常而已。
半夏看着婢女们把她面前的食案又抬了下去,“怎么了?”
“那宋人竖子,竟然给你准备那种膳食。如何能入口?”屈眳蹙眉,看了外面一眼。
他就见着她面前简简单单的几样菜肴,也亏得她心不大,若是换了人,恐怕早就闹起来不可。
膳食上尊卑分明,岂能轻易糊弄!
半夏刚想说她又不在乎那个,但看到屈眳满面认真和愤慨,心头泛出甜,她原本要张开的嘴,也没有开了。
既然他为自己出头,那么她还是少说些。要是伤了他的心可就不好了。
过不了多久,和屈眳一模一样的膳食抬了上来。屈眳亲自看一遍,觉得满意了才点点头。
“这些都是尊卑,轻易混淆不得。之前那竖子给你准备的膳食,也就比庶人好那么一些而已,竟然拿那些过来,真是欠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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