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里没有一点儿开玩笑的意味,透着上位者的无情和残酷,仿佛她只是个低贱的奴婢,颜玥脸色惨白。
“将军,您怎可如此羞辱我?”
“那就请颜姑娘别送上门来被羞辱,本将军耐心已经耗尽。现在给你两个选择,是自己回封幕还是本将军送你去军营?”
他不欲再与她有任何纠|缠,想必她知道该怎么选择。
易千城提步离开,年节已过,所有事情该做最后的决断了。方牧的仇不能不报,颍东必须拿回来。这次他不打算同连家的人客气,带兵直捣颍东便是。
向寒失了封幕,开始频频与浣水联系。在易千城眼中,不过一群连目的都不同的乌合之众。之前凌九耀帮梁臻登基,背后定有隐情。如今却不一定能请得动凌城主,否则怎说那是最难啃的一块硬骨头?
他攻打颍东,决定告诉连笙。第一次夺颍东之后,他便下定决心与她同享祸福,不再欺瞒关于颍东的任何事。
连笙侧耳听他说完,绞紧了自己的手指。她早知道这一天会来,却没有想到这么快。
两边都是她的亲人,最难受的莫过于她。
“夫君。”她轻声开口,这么多天以来,两人第一次谈话,“你若胜了,放我家人一条性命可好?”
“阿笙,倘若我败了呢?死在连祁的手上,你又待如何?”
连笙抬眸看他,她似乎从来没想过他会输。说来奇怪,他从一开始带给她的安心感,是前所未有,不可代替的。听到他问这句话,她心中下意识想起的,便是自己才嫁来沙棘的时候,承诺道,生死相依,不离不弃。
这八个字太沉重,在她唇舌转了一圈,终究化作无言。耳边似乎还残留着傅仪先生的声音:夫人以为,将军当初为何娶你?
她不说话,易千城心冷了冷。原来从头到尾,爱到心都疼了的,只有他一个人。他对她再好,也比不上护着她长大的连祁。
易千城以为自己会愤怒,可是他没有。他竟然只剩下了害怕,怕她从来没爱过自己,过往种种皆是假象,他怕自己死在战场上以后,她就再也不记得易千城这个人。
骨头都疼到战栗了,却只挤出了四个字:“我答应你。”若胜了连祁,在战场上饶他一命。
他起身,打算离开去军营。既然下定决心攻打颍东,就不应该再犹豫。
“夫君!”连笙忍不住出声道,他停下步子,回眸看她,墨瞳深深,含了三分期待。
“无论如何,我等你回来。”我相信你所向披靡,但若苍天负你,我就永远守在沙棘,等着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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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雨浩渺的浣水城,自古以来就是最宁静平和的地方。
凌九耀坐在画舫中,威严的声音传出来:“宓贵妃答应我的东西拿来了吗?”
船尾有人答:“回城主的话,宓贵妃没有派人送东西来。倒是陛下和渊淮城主向寒,各给您写了一封信。您要看吗?”
凌九耀手执黑子,自己与自己对弈,闻言下意识想拒绝,他最讨厌掺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仔细想了想,“拿进来吧。”
他先拆开了向寒的信,信中委婉地表达了易千城的势力日益扩大,倘若再不遏制,浣水也终究会布颍东和渊淮的后尘。如今唯有几座城联手对付易千城方是上策。
凌九耀笑了笑,扔下了这封信。他是老了,喜欢回忆过去,但不代表他愿意和向寒这头黑心狼合作。易千城攻下封幕,下令开通商道,百姓没有被其所扰,也不杀降兵。他记得没错的话,向寒先前想吞并封幕,发过一次兵。那时候封幕的城主还是颜狨,颜狨也不是个肯吃亏的人,让向寒吃了很多苦。
后来又一次,向寒俘虏了三千封幕的士兵,下令全部活埋了,只为了给颜狨一个下马威。这样残暴的性子,凌九耀最是瞧不起。
凌九耀不在意谁做皇帝,谁主宰这天下。年轻时该争的都争了,老了才发现自己最在意的都失去了。
他想得出神,过了好一会儿才拿起梁臻的那封信。
梁臻先是感谢他助自己夺得地位,废话说了一大通,最后希望凌九耀看在他母妃宓贵妃的面子上,再帮他一次,与连祁一起对付易千城。
凌九耀叹息着摇了摇头,心里有几分好笑。梁臻哪只眼睛看见他卖宓贵妃面子了,若不是为了多年前消失在他生命中的那个女人,他连帮梁臻夺帝位的事都不会答应。
下棋没办法再进行下去了,果然被俗事一打扰,心就不会再平静。
凌风站在岸边,问父亲的侍从:“父亲又在画舫上?”
侍从点了点头,凌风脸色不太好,心里无可奈何。父亲独独钟爱这画舫,但冬日风大,凌风怕他受凉。他登上画舫,见凌九耀望着窗外出神,桌上留了一局残棋。
“父亲,画舫上风大,您先回府吧?”
凌九耀转头,看见长子,舒展了眉头:“是风儿啊,无碍。”
凌风犹豫了一会儿,终究把好几年前就想说的话说出口:“父亲,您这么想念她,为何不去找她?”
凌九耀眸中蕴着一丝悲痛:“她恨我,是我负了她,她永远也不想再看见我了。”
当初他何尝没找过,发了疯一般在几座城池找,可是她始终杳无音信,像是生生消失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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