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有恃无恐,比亲生儿子还要放肆,竟是彻彻底底地撕开了伪装,要试皇后的真心。
沙苑去含章殿回话的时候腿肚子都在打颤,哪知皇后闻言非但不怒,反而微微勾唇,欣慰又感慨地点头,轻声说:“知道了。” 转头便将宫中上下打点完全,还赐了两朵宫花来。
雪白娇艳,花朵如盖,分明是两朵栩栩如生的昙花。
裴家的发难,来得比太子想象得还早一些。
太子领兵归来,尚未封赏,亦仍未卸任,早朝之上列席,冷冷看着清流一党声势浩大地替他讨封赏。
中书令裴郡之洋洋洒洒,将他的战功说得天上地下,提出要圣人加封太子为辅国太子,再由太子监国为圣人分忧。
开什么玩笑?太子眼睛眯了起来,皇帝还在,又未出巡,要什么辅国太子的名头?又要他监哪门子的国?
字字句句都在戳皇帝的心窝子,别说太子内秀皇帝早都知晓,就算此时太子当真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二愣子,也要被这戳心的夸赞激起皇帝的防御心了。
清流一党也有人附和,与秦家交好的沈知云却反常地一言不发,明显地犹豫了。
皇帝心中波涛翻滚,脸上却还把持得住,将“辅国太子”那几个字当耳旁风只作不知,眉眼弯弯跟裴家商讨起太子的婚事:“…当兵回来,也该休息几天,好好陪陪太子妃,免得再说出不愿成亲的孩子话。”
皇帝的眼神像淬了寒冰,裴家是脑子进水了吗?太子当众拒婚,裴家还对他不离不弃,这是铁了心要上太子的大船了吗?
皇帝转过头,笑着看太子,话里话外围着“虎符”两字绕圈子:“…此番突厥败落,我儿成功收复顺定二州,但兵将亦有折损,只能算你不功不过。”
虎符能调边军三十万人,事关重大皇帝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张口便讨。
太子冷笑,父皇空手套白狼,这是打算杯酒释兵权呢,动之以理晓之以情,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要他交兵权,可以。
可是要他这么轻易地交,没戏。
太子脸上的表情比皇帝还要真挚:“……突厥北地内乱,哥舒海无心恋战才有儿臣瞅准时机收复失地。但是顺州富庶,焉知突厥不会再次南下?戍边军非我燕军精锐,对上突厥毫无胜算。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儿臣倒是想休整之后,率军北伐。”
皇帝唬了一大跳。
他提心吊胆将数万大军从边疆叫了回来,儿子竟然开口就说还要再带兵。
本来一场胜仗之后太子声威便大有提升,若是任由他带兵,真的被练出了个“神将”太子,那他该如何收场?
皇帝连连摇头,又将父子亲情大牌祭出,咬死不许。
太子也不纠缠,朗声应:“自古忠孝不能两全。父皇思念儿臣,不愿儿臣远行,儿臣也愿陪伴父皇左右。既然如此,不如仍旧由王大人监军,再择贤将支援,修整之后朝北出发,驻扎在顺州城内。”
退而求其次,太子这招倒有些“我不要的东西谁也别想得到”的破釜沉舟之感。
皇帝犹豫了片刻,也应下来,七万大军半月之后再度北上,领兵的人却不再是刚刚立下战功的太子。
父子两人各退一步,太子却半点亏都不吃,冲皇帝讨起了封赏:“监国日日都看奏折,无趣得紧。倒是羽林军军纪散乱,合该好好整治一番。阿爹,不若边将羽林军交给儿子,不出半月便让你看出差别。”
羽林军便是内宫禁军,是历朝历代皇帝的命根子。
太子狮子大开口,皇帝不想答应,此时咬紧牙关与太子唱反调:“你当羽林军是你的玩宠不成,说给你就给你?何况太子监国乃是无上的责任,相应奏章更该小心应对。以往太傅是怎么教你的?如今都忘了干净?”
皇帝拿监国与领兵作比,斥责太子想当然。
太子眼中精光一现:“儿臣知错!既然阿爹如此坚持,那羽林军一事暂且缓缓,监国一职儿臣便只能勉为其难了。”
他连后路都想好了,蹦豆子似的说了一连串话:“贪多嚼不烂,儿臣有自知之明,六部之中便是兵部最对儿臣胃口,父皇便令儿子监理兵部一应事宜,如何?”
皇帝眸光暗沉,他何尝愿意应允太子监国,更遑论再将兵部递到太子手中。
皇帝微微闭眼,想了想,说:“你尚且年幼,压不住事。与其从兵部,倒不如由礼部开始……”
由兵部实权换到了礼部虚职。皇帝的话还未说完,太子扑通跪下,稳稳磕了头:“诺!”
第81章 情爱
阔别两年, 泰安站在长信殿中,静静地望着窗檐下的白瓷鱼缸。
一切如旧,她也如旧, 可是眼前的太子却与三年前初见那时大不相同, 眉目相似,神情气度却再无三年前阴鹜愤懑的阴沉样子。
“你本来想要去的,就是礼部吧?”
泰安低下头, 轻轻问出口, 避开了他的眼神。
“嗯。”太子在她面前一贯坦然,但凡她问,从来知无不言坦诚相告。
大军归来, 他风头正盛,表现得锋芒毕露, 气度十分嚣张。
可是实际上,太子却并不愿早早和皇帝撕破脸皮, 正面相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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