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闭上了眼睛,突然间加快速度从天上俯冲下来,无师自通地将娇小的身躯卷成一支金箭的样子。
城墙上的郑将军见状,连忙故技重施,大喊:“天佑大燕,仙子下凡!助我燕军灭突厥狗贼兵败城下,保我云州万夫莫开固若金汤!”
守军适时齐声怒吼,气势慑人,连远方的应李二将都能听见。
泰安却早已在人群激愤时,悄无声息落在角楼平稳的屋檐上。
“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她身形微动,单膝跪地,连回头都不必,就已经知晓身后来人是谁。
秦相英定定地看着她,上下打量一番,唇角带了讥讽:“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你如今法术甚是厉害,驭风驾云如入无人之境来去自如。只不知殿下如何?可是当真被你害死了?”
泰安转身,缓缓变换身姿,双膝尽皆跪地:“皇后娘娘当日…是如何说我的?”
秦相英眸光闪动,往事幕幕回荡眼前。
当日含章殿中醒来,她云里雾里就成了皇后娘娘身边的“女官”,虽不知情由到底如何,却也明白自己处境堪忧,稍有不慎就会招致杀身之祸。
“我初初尚且担忧,宫中骤然多出我这女官可会引人怀疑。后来渐渐发觉,含章殿中多出的侍女并不止我一位。”
她是京中贵女,千娇万宠长大,一眼便知皇后身边新晋的“女官”“侍女”皆未受过调/教,行为粗鄙不通规矩,甚至口不能言,连声都发不出。
她们住在含章殿中,更像是被供起来关在宫中,日日精美食脍送入,活似豢养的牲口。
“奇怪吗?偌大的偏殿,却安静得仿佛完全没有人的踪影?”皇后漫不经心地问。
秦相英惊惧交加地低下头,心中猜测没有办法说出口。
“你想的不错。”皇后微笑点头,“舌头被割,殿中不置桌椅床榻,皆以软垫包裹。都是为了确保五月之后生产当日,这些女子不会发出半点声音。”
皇后轻轻叹道,转过身来望着秦相英:“逆贼陈克令胆大包天,妄图混淆大燕皇室血脉,世所不容。我虽是陈家女,却也有家国大义,不满其久矣。”
“今夜之后,陈氏送有孕女入宫一事将会公诸于世,有孕那人,顶的…便是你的名字。”皇后一字一顿慢慢说,“今夜之后,我亦会与陈贼斗智斗勇,全力扶持燕氏太子卢睿入主金銮殿。”
“回家吧。和你祖母商议一番。”皇后微笑着说,“你入宫时,大司马对我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千万勿要令你承宠,想来对秦缪与老淑人防备极重。若有孕那人是你,怕是在宫中没办法安然活至生产。”
“秦家该如何做,考虑好了,且告诉我。”
秦相英抖抖瑟瑟好似风中落叶,在含章殿的偏殿中被关许久,才由一顶小轿送出宫中。
而她回到家中,才知晓短短数日,皇城变了天。
因太傅之死而饱受弹劾的太子殿下咸鱼翻身,于永巷中彻立天威,将“秦宝林”失踪一案查得干净利落。北衙千牛卫李少林摇身一变成了东宫率卫。而她自己,却成了皇帝痛失的亡妃秦才人。
太子不仅将太傅死后的窘迫局面彻底扭转,还给秦家卖了一个天大的人情。
“七岁母丧入宫,在大司马眼皮子下活到今日,还有能力与陈皇后联手。太子殿下…当真人中龙凤。”秦老淑人长叹,“如今局势,皇帝那条路是走不通了。若皇后当真有心为殿下打算,秦家何尝不能拼一场拥立之功?且行且看吧。”
皇后派来的大监将忐忑不安的秦相英送回含章殿。
她谨小慎微听从皇后教导,渐从点滴相处中,探得皇后的苦心一二。
“福建进贡旱禾花,江浙送来百年首乌,全数送入大司马府中。淮通苦寒,首乌瘰燥,旱禾花更不必说,既寒又毒,服食日久,伤肝伤肾。可是陈克令为人贪妄,必不懂得过犹不及的道理。此番只说宫中圣人对我眷顾娘家之举颇有微词,陈克令便是为了炫耀,也会将贡品悉数食下。日后…便不会断。”皇后轻言细语,将给生父下毒之事说得云淡风轻。
她孕中体乏,宫中大权尽数旁落,唯独御膳房一项牢牢握在手中。
秦相英小心托起她的手,听她细细嘱托:“太子的长信殿中日日茹素,只为饮食清淡不易落毒。睿儿食惯食物本色,日后再有异状,便有机会尝得出来。”
秦相英觑着她的面色,小心提醒:“娘娘身子已沉,生产在即,还当小心凤体…”
皇后微笑着抬起手:“生不出来的。”
她语气平淡,没有半分波澜:“…有这场孕相,不过是堵住陈克令送孕妇入宫的心思罢了。这个孩子,活不下来的。只有活不下来,才会让皇帝对我放心…才会让陈克令,暂时死了这条废储的心。”
陈克令意于五月十五诛杀太子于马场,而五月十四当晚,怀胎九月的陈皇后提前小半月发动,历经千辛万苦,产下一名死胎。
秦相英躲在含章殿的帘后,听见太子推门,静静地坐在皇后的身边。
“你妹妹,可惜了。”她的声音温柔又伤感,却让坐在身前的太子,和帘后的秦相英不约而同悚然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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