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都尉得知消息,却沉吟片刻摇头道:“虚实未知,不得出营!若是突厥此举只为诱我大军出营,声东击西,待营中空虚时偷袭粮草,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张家旧部又哪里肯听他一个姓贺的,三言两语之间,矛盾愈发激化。张郎将旧部的别驾已数次大发雷霆,当面指责贺严寿人面兽心居心叵测,有心谋害张郎将。
贺严寿百口莫辩,想解释,又怕越描越黑。不想解释,可是舆情却每一秒都在疯涨,眼看就有失控的态势。
恰在此时,营外传来一声怒吼:“殿下在此,谁敢放肆!”
东宫率卫李少林声如洪钟,面色红润,驾着一匹高头大马气势恢宏地踏入营内。
太子一身劲装短打,怀中揽着一个娇俏的女人,将脸埋在他怀中。
“我与爱妾今夜于营外驯马,却没想到竟撞见一队突厥铁骑!”太子沉声道,肃着一张脸,睁着眼睛说瞎话。
“折冲都尉陈继良为突厥所擒,而郎将张水武为追击突厥救回折冲都尉,却不慎落入突厥人的圈套,壮烈牺牲!”太子的声音哽咽,片刻之后又恢复了慷慨激昂。
“血海国恨家仇,理当碎骨粉身殉节!张郎将为救折冲都尉而亡,本王如何能让他鲜血白流,让他这样白白死去?莫非我大燕将军的命,就这般不值钱吗?”
太子振臂高呼,一把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刃,刺啦一下划破了半盏金龙蟒袍衣袖,高高抛上天空。
太子割袍立誓,既要将陈继良救回,又要替张水武报仇。
这样一句话,讨好了民声鼎沸又急于复仇的张水武旧部,也讨好了军中陈克令的旧部。
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又谨小慎微的陈继良,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贺严寿冷冷地看着太子,目光仿佛淬了毒液的蛇,隐隐狠狠地盯着太子的每一丝表情。
太子毫不示弱与他对视,学着他的样子,脸上一样露出不屑的神情。
今日之后,太子知道自己定然会在军中威望大增。而贪生怕死又不接地气的贺都尉,却势必会得到许多人的质疑与否定。
一战之后,生死定局。
陈继良为突厥所擒,张水武已殁,贺都尉声望大减。
真正经历了洗牌后获益的,却只有小太子卢睿,一人。
第60章 锁国
那晚放话之后, 太子果然带了两千骑兵去追那一队“逃脱”的突厥兵。
可早在贺、张二人误以为突厥攻入营内之前,太子早就亲眼看着突厥大将哥舒海将逃出营外的陈继良劫走,消失在荒原深处。
前后隔了将近一个时辰, 就算太子此时带兵去追,又怎能见到半点突厥人的影子?
果然,太子带着两千骑兵在草原上装模作样寻觅至接近天明, 一无所获,这才班师回营。
泰安心焦不已,在营帐里面等着他归来。
也难怪她放不下心。
他带走的两千兵马乃是张水武的旧部, 是否从命于他尚未得知,何况敌军情势不明,万一贺严寿痛下杀手, 太子又当如何自保?
太子的身影刚刚才出现在营帐边,泰安便已按捺不住地扑了上去,握住他的手臂问:“怎么样?没事吗?”
小太子反手托住她的手臂, 几不可见地摇摇头,轻声说:“嘘。”
营帐外仍有马夫牵马经过,一片嘈杂, 处处难免耳目。
太子谨慎,一直等到四周渐渐安静下来,沙苑在门口轻咳两声, 这才放下心来。
“没事。”他知道她担心, 柔声安慰道, “张水武突然被诛杀, 陈继良又被突厥人劫走。原本妥当的计划分崩离析到这般境地,贺严寿摸不准情况,此时万万不会轻举妄动。”
他今夜兵行险着,打的就是贺、张二将措手不及。
大燕立国初期,太/祖尚有心力谋划踏平突厥,一统江山。
十万大军四次北伐,太/祖遭流矢击中右臂,折戟阿克善,不得不后撤,自此之后再也没有了讨伐突厥的底气。
可是他北征的十万大军却留在了边疆戍边,数十年时间,凭空建设出定州、顺州等等数座边疆重镇。
突厥经此一役同样元气大伤,不得不对大燕俯首称臣。将近百年的时间,就连中宗在位时国力孱弱,突厥都未曾踏兵大燕边境半步。
直至李氏乱政,戍边的府军被定王卢启暗中集结归为己用。数座边疆重镇骤然间兵力空虚,才给了突厥起兵叛乱的机会。
定王卢启完成复国大业之后,也曾数次举国之力意图北伐,终因太过劳民伤财国力不支而放弃。
大燕与突厥在短短三十年的时间内,由当初碾压似的军力差距,渐渐缩小至旗鼓相当。这两年来,随着颉利可汗阿咄苾用一根马鞭勒死顾利可汗,东突厥铁骑在北地草原上所向披靡,隐隐有超越大燕步军精兵的态势。
“究其原因,无他,不过是突厥精兵西征之后,自西域高昌等地搜罗到许多能人工匠,改良了甲胄蹬鞍。”太子说,“兵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突厥军将早已改头换面,长安城中的大司马却还做着□□上国的美梦。”
突厥位于大燕和西域之间,是商贸往来必经之地。
颉利可汗把持着商贸往来的交通要塞,如海关抽税一样雁过拔毛,早在这几代人的积累中赚得盆满钵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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