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太子收买人心结党营私的功力已到了这么高超的地步?
可裴郡之越是如此,皇帝反倒越不愿松口,只微微眯着眼睛看着朝臣一个接一个地附和,纷纷站出来展现自己的大方。
中书令已经开口要捐家财充军,但凡要些脸面的朝臣又怎会不表忠心?
就像发起一场募捐,由官职最高的那人带头,底下的下属又怎会不积极地慷慨解囊?
说穿了,不过是情势倒逼,绝非因为太子只手遮天。
可是皇帝草木皆兵。
只觉得自己的身边鬼影幢幢,无人能信。
偏偏就在此时,皇后得知了前朝僵持的状态,特意遣来一名小太监传皇后的口谕。
皇帝心头一振,还以为是善解人意又与太子一贯不合的皇后遣人替他解围,便欣喜地点头,示意那太监开口。
哪知太监跪下之后,一字一顿复述皇后的口谕,却说:“…妾当以身作则,自含章殿始削减宫中用度,为陛下分忧!”
连皇后都要表态,愿意省下钱来供军饷,替皇帝分忧。
理由冠冕堂皇,再无拒绝的借口。
皇帝苦笑一声,这才终于点头允了。
真让臣子连老婆的嫁妆都捐出来,是绝不可能的。大燕十年边境安宁,国民休养生息,算得富庶安逸。
若说国库空虚,那还真的够不上。皇帝着户部自西域大支购买锁子甲和高桥鞍,前前后后送去了近万副。
随着锁子甲和高桥鞍而来的,还有皇帝久违了的圣旨。
在圣旨中,皇帝毫不吝惜地夸赞了太子的勇猛和坦白,做足了慈父的样子。
小太子接过圣旨,转身看着营府中忙碌着的、从宫中运送来的武器和装备,慢慢皱紧了眉头。
东宫率卫李少林比太子还显得吃惊些,瞅准空隙踱到太子这里,压低声音问:“殿下好手段!圣人终于松口肯花钱提升装备,听闻正是中书令裴郡之领清流一党,在朝中跪了满地求来的。”
他说完,又有些担心似的,看着太子欲言又止:“…殿下不愧是裴家的女婿,紧要关头,中书令裴郡之也愿为您身先士卒。此役太子妃功不可没,您…别忘记了。”
太子心中百味陈杂,半晌也说不出一个字。
人人都当太子妃裴安素居功至伟,若是没有了泰安,恐怕他也会如此认为。
可正因为有了泰安,他便像是柔软的心脏里深深扎了一根拔不出来的刺。那旁人眼中完美无缺的太子妃,在他心里却哪哪都不甚合心意。
他总想从她面具一般完美的表现下,挑出丝丝错漏来。
“你说,裴安素这样自作主张到底安的什么心?”他一边思索,一边轻声扭头问坐在一旁的泰安。
他突如其来的开口,将一直恍惚出神的她吓了一跳。
泰安身子一抖,惊醒似的抬头:“啊?”
她这几天都很反常,一反一直以来的话痨可爱,变得沉默寡言了许多。
太子皱起眉头,带着审视看她:“到底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泰安却突然间犯起了倔,语气生硬又冷漠:“太子妃与你夫妻一体,你在军中遇上困难,她想方设法替你解围,自然是好心好意,这有何难理解的?还要你这样苦心积虑地揣测?”
太子大怒。
他在她面前不设防,将担忧和怀疑和盘托出。可在她口中,却将他描述成一个不识好歹的疑心鬼,仿佛辜负了对自己一往情深的妻子似的。
“我与她尚未成亲,哪来的夫妻一体?”太子忍了又忍,按捺住脾气,勉强解释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何况我们连面都不曾见过几次,我怀疑她的人品和动机,又有何不对?”
这世上能有几个人像你这样天真又坦白,半点没心机?他看着她,感慨地想。
泰安却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
“满京师皆知道你和太子妃情深意笃,她出面替你张罗,也是维护自己贤淑的形象,不是吗?”
她的声音里有着明显的疲惫,太子心口一揪,连带着怒意更盛。
“维护形象?”他咬牙切齿,毫不留情地说道,“裴安素若是真的要博好名声,此时理当求神拜佛,祈求我死在战场上,好做一个烈女,给裴府前面再添上一座守节牌坊。”
她越是在他面前维护裴安素,太子心里就越是反感裴安素。
“被人卖了还数钱。”他冷哼,“裴郡之是什么人?裴安素又是什么人?你想过没有?”
“两个人都不是省油的灯,一方能说服另外一方,靠的只能是足以令人动心的利益诱惑,绝非家国大义或是骨肉亲情。”太子说。
裴安素支持他,尚且算是情有可原,毕竟有“太子妃”的名头摆在那里。
可是裴郡之此时支持他,为他铺路替他卖好,又是为了什么呢?
而更重要的是,裴安素是怎样让一直持观望状态的裴郡之,转而支持他的呢?
“我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能让裴郡之支持我?”太子仍是疑惑不解,“又或者说,裴安素手上有什么东西,能成功说服裴郡之来支持我?”
第63章 彦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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