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发现自己这一辈子其实从来也没有真正了解过这个儿子,他对儿子的关爱一直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他对儿子的说教则是隔靴搔痒,色厉而内荏。半晌,他掐灭了手里的烟头,说:“钟山,爸爸鼓励你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按照年龄算,我猜他们应该比我和你妈妈小,或许也就六十出头,抓紧找,应该还来得及见面。”
钟山眼里含着泪,望着已经年近耄耋白发苍苍的老父亲,说:“如果您支持,我就试着找一找。说真心话,这三十几年来,身世之谜一直困扰着我,我到底是谁?我从哪里来?亲生父母为什么舍弃了我?有时候想得头都快炸了,却百思不得其解。我有时候故意跟你们拧着,其实就是发泄自己内心的苦闷,我也时常希望你们会在哪一天忽然主动向我挑明实情说出真相。我新闻专业,当时就是想或许能有机会获知自己的身世。”
父亲说:“也难为你小小的年纪承受着这样大的心理压力。你是不到一周岁的时候我和你妈妈从青山孤儿院抱来的,据说你们那一批孩子都是从南方来的,你去南方寻根,方向还真没有错。你是他们中年纪最小的,你妈妈当时一眼就相中了你,把你抱在怀里就不舍得放下,喜欢得不行,你不哭也不闹,好像你们天生就是一对母子。你妈妈自己一辈子不能生养,却是一个合格的好母亲,除了没有经过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之苦,做母亲该做的她都做到了。”
又说到逝者,念及她一生为这个家付出的所有努力,父子俩都忍不住流下眼泪。
钟山内心深处其实还有一些话没有对父亲说,母亲特殊的身体状况,虽然父亲只是轻描淡写地几句话带过,但作为成年男人,他完全听懂了。对于这样一个残缺的妻子,父亲竟然能做到一辈子不离不弃,相依相守,他有些心疼这位仁忍的老父亲,更多的是深深的敬佩。
☆、第二章 寻找来路
当年的孤儿院已经更名为青山市儿童福利院。钟山去的时候,儿童福利院里在省孤儿学校上学的十几个孩子刚刚放假回来,两百多公里的路程,没有人去学校接,是大的带着小的一同乘大巴回来的。儿童福利院就是他们的家,他们放假自然要回到这个家。钟山想,这里不也曾经是自己的家吗?
看着这些比自己儿子还小的孩子因为没有父母相伴而过早地表现出的成熟懂事,钟山心里酸酸的。再看到那些因身体残疾而被遗弃的孩子,更觉得悲伤难过。他后悔来得匆忙,没有给他们带什么礼物,暗想下次来一定要补上。
因为事先电话沟通了,所以刘晓文院长非常客气地将钟山让进院长办公室,并安排人找出六十年代初的入院儿童档案。钟山一页一页细细地翻,不一会儿就翻到了他那一页,姓名一栏写着“小九”,收养人是钟树林、李春花。
刘园长说:“当年在孤儿院工作的人现在都已经退休了,在这一页签字的保育员田春娥是市里的劳动模范,也已经退休7年了,明天院里搞退休职工联欢会,她应该能来,我再确定一下。”说着,就操起桌上的电话,查了电话表,将电话打过去,问:“田姨,我是刘晓文,明天院里的联欢会您来吧?有一个院里您当年带过的孩子想见见您。我说您也未必能想起来,你们见面再细唠吧。”
放下电话,刘院长说:“田春娥说她明天能来,听说有院里的孩子要见她,还挺激动的。”
第二天,邱月月没有课,坚决要陪钟山一起去寻亲。二人买了满满一大口袋各种零食,一大早就来到儿童福利院。田春娥还没有到,孩子们已经起床了,吃过早饭,一个大约十三四岁,跟钟子星差不多大的女孩儿正给一个小不点儿编辫子。那个小不点儿,长着两只圆圆黑黑亮亮的大眼睛,甚是可爱。邱月月把钟山拉到一边,悄悄说:“这个小的好可爱啊,咱领养得了。”
钟山笑了,说:“没想到你还这样喜欢小孩子,自己生一个不好么?”
邱月月白了他一眼,说:“你又来了,不用自己费力气生就当上妈妈岂不更好!”
钟山说:“我们有自己的孩子,你又有生育能力,不具备领养条件的,你若是喜欢,咱春节把她带回来助养几天倒是可以的。”
邱月月高兴地拍起手来:“行啊,太好啦,就这么定了!”
又等了一阵子,田春娥来了。钟山简单跟田阿姨说明了自己的来意,没想到田春娥居然还记得他:“呵,当年那个小九儿长成大小伙子啦,还娶了这么漂亮的媳妇!你刚来的时候,成天粘着我,院里的同事都怂恿我把你领回家,我当时也真动心了,虽然自己已经有了四个孩子。后来你爸妈把你选走,我还难过了好几天呢。”说着,田阿姨眼圈红了,邱月月也跟着抹眼泪。
田春娥接着说:“你们这批孩子共有153个,都是从江城孤独院分来的,你是最小的一个。当时青山是全国重要的重工业城市,市民生活相对富裕,所以才有能力接纳这些孩子。前些年也有个别人来问过情况,可是没听说谁找到自己的家人。其实,我觉得,找不找到都无所谓,生身父母既然把你们舍弃了,自然有不得已的原因,见了面会不会尴尬呢?我觉得,生育之恩远比养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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