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身体仍然虚弱,她扶着身旁的老树,粗糙的树干因她的踉跄将她的手磨出了血泡,她勉强支撑起身体,道:“你还会回封陵吗?”
“我会的,你大可告诉柳乘天,我会回去的,让他尽早准备棺木,免得死后无处安身。”
话音未落,雨即倾盆而至。
紫贝暗自品味着他话里的寒意,犹豫片刻,终于头也不回地往雨中奔去。
惊雷滚滚,大雨淹没了夜幕,天地间一片苍茫。紫贝在雨中飞奔,却难辨方向,雨水在山间酿成泥泞,她渐渐寸步难行。雷声未止,陡然一声巨响,是岩石落地的声音,她猛地回头望去,模糊的视线里,但见山洪汹涌,山石滚落,这在封陵这座山城里,不应陌生。只是在这个季节,未免太过突然。
紫贝并未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她本能地转身原路返回,她迎着山洪逆流而上,她从来没有如此坚定地奔跑,即使那个方向早已在大雨中模糊难辨。
那个身影愈发清晰,她仿佛能听见他雨中飘渺的声音,他道:“你回来干什么?”
她回来干什么?她问自己,但没有人能给她答案,包括她自己。这或许不再重要,因为她已经回来了。她亲眼看着山洞在他的身后坍塌。
陆离的手第一次有了温度,他们彼此相牵,一同往山上奔去,高处方为生路。然而这生路,太过艰辛。
如果一个人想活,那么他便很难死去。这个道理,并不难懂。可人生往往不能偶一帆风顺,你若命里艰辛,最无奈的便是生而不得,死而不能。
雨来得突然,走得也突然。这场山洪,对于封陵来说,算不得什么大灾大难;对于紫贝而言,却是她在封陵经历的首次大灾。但令她惊愕的是,她并不如她原料想的那般恐惧。
陆离的眼睛仿佛因大雨的洗涤而变得清澈与温和,他望着悠悠转醒的紫贝,道:“遇上山洪,是该往山上跑的。”
寂静的山林因这一场洪水而变得愈发凄清,四下一片荒凉。
雨后的清香令紫贝重新有了活力,她道:“你常遇见山洪吗?”
“从前是。”陆离道,他转头望向紫贝,问道,“你不是封陵人吧?”
紫贝道:“我是苗疆人。”她想起他似乎从未问过她的名字,又道,“我叫紫贝。”很难想象,在共历生死之后,她方能有机会告诉他她的名字。
陆离点头道:“你如何会到封陵来呢?”
紫贝微微叹了口气,道:“我父亲是苗族的长老,八年前,魔教入侵我族,我父亲为了保护苗王,惨死于天星山上。我便随着族人四处逃难,后来,柳盟主率众位武林人士赶赴苗疆,助苗王驱散魔教,将之逐出中原,更收留了许多如我这般流离失所的孤儿。那一战过后,苗族精力大
衰,不久,苗王便伤重不治。柳盟主为安抚人心主持大局,支持世子登位,并妥善安置了孤儿与难民,待一切恢复如初,他才返回封陵。”
陆离望着紫贝,她的脸上流露出平静与安详,仿若这悲惨的往事并不曾真实地发生在她身边。
“至于我,我被新任苗王追杀,再次为柳盟主所救,柳夫人为了我的安危,便说服柳盟主将我带离苗疆,从此,我便跟在她的身边。”
“苗王为什么追杀你?”陆离问道。
紫贝道:“新任苗王是老苗王的长子,我父亲因为家族的缘故曾经帮助过他的劲敌二世子,他上位以后,自然要对二世子的旧派赶尽杀绝,以除后患。”
陆离听罢,不由笑道:“想不到一个小小的苗族,竟也有这诸多斗争。”
“有人的地方,便有争斗。不论是中土的皇帝,还是偏居一隅的苗族。”紫贝黯然道。
“你还想回到苗疆去吗?”陆离问道。
“不,不想了。”紫贝道,“那里曾经因为有我的父亲,所以成为我的家;而今,我的父亲离我而去,柳盟主与柳夫人成为了我的亲人,封陵便成了我的家。”
“他们,是你的亲人。”陆离道,他的声音逐渐低沉,“那么我,便是你的仇人。”
“你为什么总要把仇恨挂在嘴边?在你的生命里,除了仇恨,便不能有别的情感吗?”紫贝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前倾,她的语气亦变得激动起来。
陆离的眼睛再度归于冷漠,“我是一个死过一次的人,我是一个从坟墓里爬出来的人,我的生命,从十八年前起,便只剩下了仇恨。”
紫贝的眼神变得迷茫,“十八年前的陆离,真的是你吗?”
“你认得他吗?你认得的只是阮城秋口中的陆离,他是个什么样的人?”陆离的脸上露出一抹冷笑,“他当然不是我,他只能活在过去,而我,却活在现实,血淋淋的现实。”
“既然痛苦,为何仍执迷不悟?”紫贝道,“夫人她从来没有想过要杀你,那不过是一场意外。”
“她是这样告诉你的?”陆离笑道,“她有没有告诉你,那杯酒里有毒,是血铃子。”
血铃子,长于陡崖,喜阴凉,含剧毒。其花瓣可酿酒,芳香扑鼻,状与常酒无异。
紫贝微微一愣,她知道自己不该相信,但她竟一时无语反驳。
“她当然不会告诉你这些,她当然不会告诉你,柳家庄,柳乘天的盟主之位,究竟是如何得来的。”
☆、第五章山雨风回
“那么你呢?你会告诉我吗?”紫贝问道,“十八年前的陆离,十八年前的真相?”
陆离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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