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学士进来吧!”
翁学士谢过了恩,进了毓庆宫的宫门。
慈禧太后缓缓走到了溥伦还有溥侗的面前,看了两个孩子,摸了摸长高些的,摸了摸矮的,笑着说道:“你便是溥伦。你便是溥侗。”两个孩子点了点头,慈禧太后转过了身,对走进来的翁学士,言道:“翁学士,这两个孩子是先镇国将军载治的两个孩子,他们从今日起陪伴皇上读书。”
翁学士走到了这边,看了站在慈禧太后身边的两个孩子,道:“微臣晓得了。”
慈禧太后道:“翁学士上课吧!”
“恭送太后”
“皇上请坐。”
翁学士恭敬的说了句,皇上走到了桌前,坐下,对那两个孩子说道:“你们两人也坐吧!”
“谢过皇上。”
翁学士拿起了桌上的书卷,道:“接着昨日习读的仁皇帝圣训卷一,圣祖任皇帝圣训。”
溥伦和溥侗一左一右,坐在了皇上身后的桌子后,他们桌上的书卷已经翻到了这一卷的这一章。
翁学士执书卷,先念道:“康熙二十四年乙丑正月癸酉,上已孟春诣,太庙祭祀毕。”
溥伦和溥侗跟着念着。
他们两人念完了一长段,念道最后:“……高声朗诵,无庸顾忌。”
翁学士走到了皇上的桌前,开了口,唤了声皇上,皇上抬起了头,道:“翁学士,怎么了?”
翁学士言道:“皇上,高声朗诵。”
皇上点了点头,手握着书卷,卷着拿着,称了一声好,开了口,念上面的一字一句。
“九月乙亥先是,
上驻跸博洛和屯闻,
太皇太后圣体违和,星夜回銮,亲奉汤药,夜半尚未就寝迨。
太皇太后圣体康宁,奉慈谕:
幸白塔寺将行大雨,近侍奏曰,道路泥泞请俟少霁行。”
溥伦听着皇上的言语,紧皱了眉头。
小皇上的言辞悲切,很是动人,但,他总觉得有些不对。
究竟是为何?
溥伦看着小皇上的后背,看着小皇上手中卷着的书卷,又不晓得哪里有什么不对之处。
溥侗听着皇上的念词,不禁想落泪。
母慈子孝,常理常情。
额涅临行的不舍,他也是不舍的,他不能在额涅身前尽孝。
他小时生了病,额涅是彻夜抓着他的小手,守在他的身侧的,额涅连眼睛都不敢合上,就担心一睡着,他便不见了。
他现在已有七岁,能够为额涅分些劳,守在额涅的身边,却是不能了。
额涅若是生了病,该如何呢?
他又不能像额涅一样,抓着额涅的手了。
额涅该怎么办呢?
载湉看着书卷上的字句,他眯起了眼睛,相隔距离的那几个字竟慢慢靠着,重影,叠在了一起,让他有些抓狂。
小皇上闭上了眼眸。
凭着往昔的记忆,缓缓说着。
“上曰近因,
圣祖母偶尔违和,朕心深切忧虑,今已痊愈,甚为庆幸,何惮此一往不以仰慰。
慈衷乎遂冒雨行。”
载湉忘不了那日,慈安太后去的那日。
入殓的那天晚上,天降了雨。
他在钟粹宫宫外淋着雨,守着,送别慈安太后。
纵然屋内已经无人。
那日,在雨中。
凤辇停在了钟粹宫前。
随行的公公候在原处。
无衣侍女跟在慈禧太后的身后,给慈禧太后打了伞,来到了钟粹宫门前。
他给太后行了礼,慈禧太后吩咐了背后的无衣侍女给他撑伞。
无衣侍女有些犹豫,慈禧太后发了怒,道:“无衣,你越发的不懂事了。”
无衣侍女称了一声遵太后之命,执伞移步走开,她走到了小皇上的身侧,给小皇上撑了伞。
小皇上看着雨水滴落在了慈禧太后的发丝上,他看到,那盘起的大拉翅中,有一根银丝很是亮眼。
雨水密集,也不知落没有落在金扁方、牡丹宝石头花,一串串流苏上,但是,他很是清楚的看着有一滴水珠滴落在了慈禧太后的银镀金东升簪子上,那银色的光芒在烛火的招摇下更是闪亮。
慈禧太后身后的宝珠一手提着灯,一手举着伞,为太后撑了伞,雨水沾不了慈禧太后的身。
慈禧太后缓步走到了载湉的面前,宝珠侍女紧紧跟着,雨水只从雨伞边如玉碎如珠般滑落。
慈禧太后看着已然被雨水淋湿的载湉,伸出了手,金錾古钱纹指甲套撩动了那一股挡在他眼前的湿发,却撩不动那一股阴暗。
这深夜,下着雨,不会停了。
慈禧太后开了口,问他,道:“小皇上怎么在这里淋雨?”
小皇上缓缓说道:“太后,还未下雨,载湉便想着出来走走,走到这里,想起了慈安太后对载湉的好,不仅有些感怀,慈安太后这一病,竟再也起不来了。”
慈禧太后也是叹了一声,道:“是啊!这一年,哀家身体不好,一直病者,朝中的事务都是靠她操劳,你也一直是她照顾,她也是累了。”
小皇上低了头,看了地面上的积水,积水在烛光下闪着若明若暗的微光,载湉凝了眉头,盯着慈禧太后脚上的高高的鞋子,鞋底很高,四周缀着小珍珠串,如同穗子一样。
小珍珠串一颗又一颗,像是从天际垂落下的雨滴。
雨水一滴又一滴,很是凉薄。
小皇上打了个战栗,慈禧太后道:“好孩子,赶紧回去吧!别冻坏了,生了病,教哀家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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