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在他面前也是晚辈。加之与高宗的情谊,皇帝明白他说的话出自真心而非奉承——
荀尚的出现不是偶然,柏溪的胜出也并非全凭自己的智勇。皇帝的局,早在柏长兴第一次带着她去见盛涤尘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布下了——
后宫妃嫔众多,但皇帝心中最珍爱的,是盛涤尘的生母,已故的宛妃。宛妃生性纯厚婉约,身后又无家族势力倚仗,皇帝只有与她在一起时,才觉得轻松自在。母凭子贵,在生下两位皇子后,皇帝原想力排众议,将她升至贵妃位。宛妃不愿多生事端,良言相劝,才让皇帝放弃了那个念头,也因此更得皇帝欢心。
因着宛妃的缘故,又是第一个儿子,皇帝对盛涤尘自是与众不同。可若要论皇帝最爱重的孩子,当属他与珍妃的第二个孩子——三皇子盛涤衡。无论从哪一方面,三皇子都像极了皇帝。可惜因为一次药石无灵的急症,三皇子早早夭折了。宛妃伤心之下,积郁成疾,不久也去世了。
接连痛失两位挚爱之人,皇帝痛心不已。然而,一国之君身边最不缺的便是善解人意又貌美承欢的女子。时日一长,皇帝不再沉溺于伤情之中,对盛涤尘也不似从前那般亲近。甚至比起其他皇子来,还要疏远许多。
这么多年了,盛涤尘和其他人一样,都认为皇帝早已忘记了宛妃与三皇子。殊不知,皇帝是愈爱之,愈远之——
南国立储,以贤能为准,无分嫡庶。皇帝对庶出的两个儿子格外看重,他二人也确是当得起“贤”这个字,尤其是三皇子,比起兄长更甚一筹。满朝文武都暗道,日后登上大殿之人,必是他们兄弟其一。
安宁祥和的表象之下,是错综复杂的各族势力间的明争暗斗。皇帝的喜爱既是宛妃母子的荣耀与风光,也是他们的催命符。三皇子的病逝并非意外,而是人为。皇帝虽有怀疑之人,却轻易动不得。为了保护心爱之人剩下的唯一血脉,他只能忍痛疏离。
这才有了,盛涤尘无论表现得多么优秀,皇帝都只暗暗欣喜,不露声色;每每淘气犯了错,便会遭到明里的斥责。久而久之,那些人便也不将他放在心上了。
得益于暗中的观察与保护,皇帝发现了盛涤尘与柏家兄妹的秘密,也发现了改变朝廷污浊现状的机会。虽有违高宗颁布的禁令,但凡事不破不立,他很欣慰,自己的儿子比自己有远见。
赐婚,是这个局的关键之一。祁家的兵权将会是盛涤尘最好的助力。皇帝素知柏敬最为趋利避害,必然不会让自己心爱的嫡女嫁入祁府。柏溪才得以名正言顺地与祁重成了婚。在此之前,皇帝与祁老将军彻夜长谈过。祁老将军忠君爱国,自然愿意襄助圣君。这一切,老夫人与祁重目前尚不知情。
身为帝王,文武都不可或缺。皇帝早就打算重用寒门无权势却有才学之人。璩明的出现是个意外,也是个绝佳的契机。得知当年西郊之事,皇帝一早便去请了荀尚,在荀尚秘密地入京后,他便下旨抓人,后头的种种事端波折,既是对柏溪的考验,也是为了造就舆论之势,好让一切顺理成章,堵住悠悠众口。
所有人都知道柏溪死里逃生,却不知这是皇帝的一场豪赌。观察多年,他深知柏溪的秉性与萧薇不同,但前车之鉴实在太过惨烈,纵然未雨绸缪再多,仍旧无法毫无顾虑。
荀尚话音落下良久,皇帝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感慨万千地说道:“还是先生闲云野鹤来得自在,不必坐在这人人都虎视眈眈的位子上,日日患得患失。”
“皇上忧国忧民,是百姓之福。”荀尚之所以愿意重入朝堂,也是相信皇帝的选择。
“先生当真不肯留下,助朕一臂之力吗?”皇帝希望荀尚能继续与自己并肩作战。
荀尚只是做了自认为对的事情,无意卷入夺位之争,执意要走:“皇上运筹帷幄,老朽没有再能相助之处。老朽年事已高,清净的日子能过一日便是一日喽。”
“此番事出无奈,才敢叨扰先生清修。请先生多多保重,若有机会,朕也定当清闲一回,去先生那里避避世。”皇帝没有强人所难。
“老朽恭候圣驾。”荀尚拱手谢过。
二人心照不宣,重新开始下起棋来。
一局终,天色明,对着湖中碧波悠悠,皇帝负手而立,目送着故人远行而去。
祁府中,柏溪醒了来。但见时辰尚早,一个丫鬟靠着门柱睡意正浓,桌上的药早已凉透,她不好意思惊动旁人,只将一床薄被轻轻覆在丫鬟的身上,自行梳洗后,出了房门。
祁重不在房中,柏溪先是去了书房,不见人。去到练武场,远远地,只见他正弯弓射箭。春日的清晨,凉意森森,他却是满头大汗,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这里了。
那把弓,柏溪认得,正是祁重在刑场上将自己救下时用的。那日命悬一线,只听耳边一道疾风掠过,睁眼时,他跑了上来,告诉她,一切都过去了。那一刻,柏溪的心头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地击了一下,一种难以言明的情绪涌了上来。
柏溪不晓得该如何去形容那种感觉,但是今早醒转不见祁重,她下意识地就要找到他。可此刻见着了,她又想不通自己为何要找他,现在是该悄悄地离开还是上前与他说话。
祁重专心致志,没有发现柏溪的存在。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原先守在房中的丫鬟气喘吁吁地跑到柏溪跟前,请罪道:“奴婢该死,一时贪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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