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上盖头的毓婉由喜娘搀扶着迈步走出闺房,杜家的迎亲仪仗在门外已经等了许久,这也是做规矩的一种,等得越久,新人越受重视。
佟苑外鞭炮噼离啪啦震耳欲聋,鼓乐手也是叽里呱啦不停的吹,红毡子一直从佟苑外铺至毓婉闺房,毓婉小心翼翼的跟随喜娘的动作抬脚,落地,一步步谨慎行走。
那氏和佟鸿仕随了毓婉的步子一同出门,待毓婉抬脚迈过佟苑的大门,踏上金丝线绣的花轿上,整个人弯腰坐进去,再由喜娘躬身入内为其更鞋,并将娘家的鞋子送还。
素兮接过小姐鞋子递给那氏,那氏抑不住泪,回头擦拭。
娘家鞋临行换去,从此一别是他人妇。
换完鞋子,毓婉将脚收回轿内,听得负责喊仪令的司仪高喊:“起轿!”
黑黑的轿子晃悠了一下,毓婉连忙扶住轿子,感觉轿身在佟苑门口慢慢的回转。她惯是坐汽车的,轿子许多年都不曾坐过了,轿子里又有些闷热,很快整个人被惊得热得汗溻湿了衣衫。
身后的鞭炮还在震耳齐鸣,毓婉几乎被凤冠压得喘不上来气,按照老例她此时是要哭的,哭即将离别娘家,哭自己前途未卜,不知为何毓婉硬想了想,却哭不出来。
是的,现在不能哭。她甚至可以想象以后的日子要哭的时候多着呢。杜允唐怎么会甘心娶她,杜家那些凌厉的太太妯娌怎么会放弃把刚过门的她整治的服服帖帖的大好机会,太多不可预计的未来让她无暇哭泣。
思想到此,毓婉突然有了勇气,与其懦弱悲泣,不如直面走下去,杜允唐不屑与她做夫妻,她就当换个地方重新过日子,杜家人颐指气使,她全做耳边风无视放任。日子总是能过的,端看身处其中的人,如何看待。只要人不是死,还有什么熬不下去的?
轿夫们没听到新娘的哭声,也是面面相觑,故意将肩膀上的轿子颠簸起来,提醒新娘要哭,喜娘也在窗帘旁小声提醒:“大小姐,该撒金豆了。”
满人将哭嫁称之为撒金豆,临别要撒一把金豆富裕娘家。毓婉郑重说:“我不哭,即使有一天我哭了,也不会让人听见。”
喜娘闻言不由叹气,早听说佟家大小姐倔强,如今看来果然不假,她挥了挥手绢让轿夫赶紧抬了新娘走,别让他人看出笑话。鼓乐手见状立即奏响欢快的喜乐,轿夫们也放弃了颠簸轿子,跟着鼓乐手低眉顺眼的走。
佟家婚事如此大事铺张的原因还有另一个,同日,督军沈之沛迎娶黎雪梅的婚礼也在举行。两家新娘是旧日手帕之交,又是昔朝同窗之谊,自然为了取个喜庆路线走了个交叉,所有喜庆队伍走到外滩交汇热闹一下,再各自分开赶往喜事会场。
毓婉对此安排并无太大感触,既然她与雪梅两个人都是嫁得不甘愿,那么即使同日办了喜宴又有什么值得感慨万千的?就好比乞丐明明知道来日都是受苦的,今日得到一点馊食又怎么能笑得尽是粲然?
花轿出了佟家,该奔往事先定下的地点外滩,拐过街角上了大路,忽然前面喜乐鼓手停了下来,连同毓婉的花轿也停住脚步,佟福压尾,见状立即快步跑上前,街道两边围观的人群开始有些轻微的骚乱。
蒙了盖头的毓婉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心头还是突突一跳,手上的茜红喜帕立刻攥紧了。
听得前面有人惶恐的退避,毓婉伸直了身子,仔细辨别轿子外的声响。
花轿前方不知何时已经被数十黑衣人人团团围住,鼓乐手和喜娘惊恐的看这些人不知所措,他们穿得非常正式得体,但面目凶恶,看上去极像帮派里的人物,他们对自己此举并不解释,只是将想要逃走的路人拎回队伍里扔下,再从怀里掏出枪,静静的顶住队伍里所有的人。
就在人们牙齿发出咯咯声响担忧性命时,有位高大魁梧的男子从前方小汽车缓步走下,认识他的佟福,见到他冰冷的面孔不禁倒吸口冷气:莫非,今日他还想抢亲不成?
那男子缓缓走到花轿门口,想掀开花轿的帘子,喜娘见状连忙上前挡住他放肆的目光:“这位大爷,新娘子是不能外人看的。”
遭到喜娘出言拒绝,他抬起头,冰冷的目光从喜娘身上扫过,像把锋利的匕首划过她的肌肤,半百的喜娘吓得差点尿了裤子:“你是说我?”
喜娘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怯弱的躲到花轿后藏起身子。
他又俯下身,将轿子帘掀开,顶着红盖头的毓婉一动不动坐在内,迎着来人的目光僵直了身子。
在一旁跟随的佟福见状有些急了,以眼神示意仆人们赶紧准备东西搭救小姐,可就在他们刚刚抬起手,身后那些凶神恶煞般的打手们哗啦啦将枪栓拉上,立即顶住佟福等人的太阳穴,所有佟家随行的仆人再没有胆敢发出异议。
毓婉的手还绞着茜红色的喜帕,那是母亲吩咐过,需入得洞房,待丈夫喝醉酒入内时,蘸湿了为他擦脸用的,骤然被人拽住抽了一角,她本能反应用力捏住一角握在掌心,俩人一来一回,她无力的松开手被他夺去了喜帕。
他握住那抹红色的纱,恍惚的笑了笑:“都准备好了?”
毓婉在盖头后点点头。盖头四周垂下的璎珞随着她的动作晃来晃去,惹得他眼底如千年冰窟般寒冷。他大半个身子探入轿子内,身后的众人被他身上的大衣挡住视线,根本看不见轿子里发生了怎样旖旎的情状。
佟福和素兮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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