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是第一次。”更早之前她说过说“嘉澍,不要,起码不能是现在。”当时他为什么就听不进去呢。
小画眉,当时为什么就听不进去呢?
放任在耳畔的哭诉声变成一拨又一拨的浪潮声,狂奔,向前,怒吼,拍向海岸。
“连嘉澍,你怎么能对我做出这种事情,我要杀了你。”
林馥蓁,睚眦必报。
那个瞬间,在那个瞬间。
似乎有一双拳头狠狠砸在心灵的窗门上。
很有劲。
很疼。
这是连嘉第一次从那个方位接触来自于疼痛的讯息。
在夜里低声哭泣的声线就像羊羔:“嘉澍,疼,太疼了,我是……是第一次。”
额头处,有一颗汗水滴落。
眼角处,也有一颗。
远处,有船只驶离港湾,在日出之前,渔民们得把渔网洒向海面。
在日出之前——
小画眉,早安。
☆、飞蛾与火
落日余晖从那只朝着天空展开的手手指缝穿过,以条纹形式落在林馥蓁的脸上。
那是一双二十岁的手,这双手在十三个小时前握过一把刀,那把刀曾经为孩子们切过蛋糕。
问她用那把刀用来做什么呢?
能用来做什么,自然是用来给连嘉澍的胸膛开出一口子,在他以一种野蛮而又粗暴的方式强行进入她时,她就想过那把刀。
清晨,林馥蓁找到刀,她也把所有在脑子里形成的想法付诸行动,甚至于怕体力不够她还吃了一杯碳酸饮料。
但,就差最后一步,真得是差最后一步了,刀尖真的对准一刀致命的方位。
现在想想,连嘉澍应该要谢谢造物者给他一张漂亮的脸蛋,薄薄的晨曦透过那扇门落在连嘉澍的脸上,每一条纹理都精致绝伦。
为,天生尤物。
这应该是她下不了手了的原因。
要是她杀了他,琳达肯定是第一个朝她拼命的,而林馥蓁这个名字也许将被载入史册,她因爱生恨,毁了这个时代的最完美偶像之一。
是那样吗?林馥蓁想起了老旧的站台靠在咖啡贩卖机叫她“小甜心”的男人。
初春来临,她去远方旅行,在不知名的站台,站台和候车厅有一扇感应门。
距离车到站还有大把时间,突发奇想,她要问第一百名从那扇感应门进来的人一个问题。
数数从一开始。
第九十九名从感应门进来的是满脸横肉的壮汉,心里庆幸着,幸好不是这位老兄,眨眼间,那扇感应门又打开了。
是亚裔面孔,和她一样黄肤黑发黑瞳,眉开眼笑,这真是上帝的安排。
第一百名穿过感应门进入站台的是三十岁左右的亚洲男人。
男人背着印有二零零零年份的双肩包,穿工装外套。
林馥蓁跟着工装外套男人来到了咖啡贩卖机。
黄昏时刻,站台很旧,男人在喝咖啡。
她肆无忌惮看着那男人的脸,纸杯丢进垃圾桶,男人肩靠在咖啡机上,瞅着她。
男人有一双极为温和的眼睛,在凝望你时让你心生:我和这个人前生一定见过。
“小甜心,离家出走了?因为妈妈又偷翻你手机通话纪录,或者是悄悄登录你的邮箱了?”男人如是说。
很奇怪,“小甜心”再配说话内容应该显得轻浮才对。
可林馥蓁压根没觉得男人话有一丝一毫的轻浮。
摆正表情,她问他:“先生,您能告诉我二十岁在一个人的一生中代表什么?”
那时,距离她二十岁还有三天。
“十九岁,看邻居不顺眼,你拿起车钥匙把刮花他的车,十九岁,经过那颗苹果树下,想都不想摘下了近在眼前的那颗苹果,摘完你又考虑到苹果也许还残留农药成分,随手一扔,头也不回。”
“二十岁时,刮花邻居家的车,把原本不是属于自己的苹果放进兜里这些只能存在于你的脑海中,明明邻居的脸依然让你觉得作呕,结在苹果树上的苹果看着依然让人垂涎三尺。”男人和她说。
“为什么?”她问他。
“因为,你心里多了一个盒子,那个盒子名字就叫做自我约束能力,盒子颜色是黑色的,黑色象征着两大派别,恐惧和敬畏。”
列车进站的鸣笛声响起,她从第六个车厢进入,他从第十二个车厢进入,她是买了短途票根的乘客,他是拿着终点站票根的乘客。
列车的终点是苏黎世。
下车前五分钟,她找到那个男人。
她说先生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男人给了她一枚印有二零零零年年份的硬币,说下次再见到时,如果她还保留着那枚硬币,就告诉她他的名字。
切,谁稀罕。
林馥蓁没去接那枚硬币。
拉着脸,转身,走了几步。
背后——
“小甜心。”
下意识间回头。
一样东西往她脸上飞过来,本能伸手。
印有二零零零年的硬币被她牢牢握在手掌心里。
那枚硬币被她带回家。
但此刻,林馥蓁已然想不起男人的脸。
但她记住那个黑色盒子。
林馥蓁在胡西昂的房子坐落于半山腰处,黄昏的日光落在红色泥土,红色房子上,像油画像。
在油画像的色彩里头,林馥蓁想起给她硬币的男人,以及在极度无聊的时刻问及的那个问题:“二十岁代表什么?”
二十岁代表着心里多了一个黑色盒子。
黑色盒子装着自我约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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