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容睁大了眼睛:“去干什么?”
去干什么?白太太也不知道,她只是慌。
从黎容进来的那一刻,白缘山的眼神就变了,不再是那样高高在上的漠视,但要说温情,却也实在谈不上。此时他的脸上瞧不出任何情绪,只是对黎容说:“扶你妈妈进来坐。”依旧是惯有的说话口气,但黎容仍被引得看了他一眼,白缘山便安安静静的,任他这一眼犹疑地从自己眉目间拂过去。
若是白缘山,绝不可能放过任何一点异样,但黎容不一样,他只看了白缘山一眼,便将心中那点异样搁置了,乖乖听话,让白太太扶着他的手腕过去落座。白太太几乎是半副身子靠在他身上,两人紧紧地贴着,倒像是很亲密的一对母子。
连郁清都察觉到气氛有几分不对,还微微冒着热气的菜肴跟着玻璃转盘缓慢地转,却没有一双筷子落到它们身上。白太太坐到椅子上,终于慢慢松开了黎容的手。
周宴面上端着冷清的笑意,道:“我以为白先生是为了黎容才请我们吃的这顿饭,没想到是为了白太太。这阵势,倒好像世清跟白太太情谊不一般。老同学见面,白太太就能吓成这样,看来白先生不仅声名在外,在家里威风也大得很啊。”
许世清本来懵懵懂懂,有些事情过去太久了,他并不能一下子想起来,他甚至没想到周宴说的那层上去。但这一会儿,他慢慢地回转过来了,看了白太太一眼,又看了白缘山一眼,直白地说:“我跟周宴已经登记结婚了。”
“这消息我倒没听说过,恭喜二位。”白缘山丝毫没有被周宴的话所说动,反而像是听了个无足轻重的笑话,“不过,你们未免把我看得太狭量了。她交朋友,我是从来不管的。”
白太太j-i,ng神状态并不太安定,这会儿才勉强听出了他们的意思,顿时有些难以置信:“谁?你跟谁结婚了?”
许世清看了一眼周宴,白太太便也顺着将目光移到周宴身上,抖声道:“男的……你喜欢男的?”说完她立刻转头看向黎容,“怪不得……”直到此刻,她才仿佛陡然卸下了一个大包袱似的,好像某些事情是注定的,并不是她的错处,她无需惧于面对任何人。
只有白缘山能在瞬间看透白太太的想法,他难得地动了怒,沉声叫黎容的名字。黎容惊疑不定地望着他,想问你又要干什么,却张不开口,只听他问:“吃好了吗?”
黎容点点头,白缘山便说:“那去给许先生敬杯茶水。”
“爸爸。”黎容不动,只用眼睛望着白缘山,表达他无声的抗议。
白缘山不为所动:“去。”
黎容只好拿起自己的酒杯,里面只装了些白水,一点点走到许世清面前,架起手肘,却不说话。
只听见白缘山的声音从侧后方传来:“那是你亲生父亲,黎容,礼貌些。”
“要叫爸爸。”他说。
第三十六章
01
事后再回想当时,黎容的记忆里只有一片混乱,甚至连一丁点儿确切的印象都没有——发生了什么、每一个人的反应有什么不同,甚至自己做了什么,摆出了怎样的表情,说了那些话,他都记不起来了,仿佛当时有狂风穿体而过,绵延而厉烈,搅得昼夜破碎,世界颠倒,于是识海中落得一阵昏黑,只有恶心和窒息的感觉实实在在。
黎容和许世清尚未有任何反应,周宴已经站起来,冷声道:“白先生,这样的话可不能乱说。”
白缘山向来懒得应对这样的事情,更何况他正专注地将黎容看在眼里,便叫了一声白太太的名字,示意她来应对。
白太太只好说:“是这样的。”
许世清的眉头都皱了起来:“我不记得。”
“那天晚上我们喝醉了,很多人都喝醉了,你说要给我画画……我什么也不知道,等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快要生了。那个时候你出国了,我也找不到你,其实找到了你也没用,你跟我又没有关系。”
白太太颠三倒四地做着解释,许世清甚至砸了一只酒杯,暗红的液体就在黎容脚下淌了一地,像从他身上淌下来的血,但黎容丝毫不关心这些,他转过身去,迎着白缘山的注视问:“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不喜欢我叫你爸爸?”
黎容看上去很坚强,坚强得太过明显,反而让人心疼。但白缘山没有回答他,只是叫了叫他的名字,他的坚强便有破碎瓦解的迹象。
白缘山自始至终注视着他一个人,说:“如果你只是想要一个爸爸,那我还给你。”如果你想要别的,就告诉我,自己来向我讨要。
一直以来,黎容都爱慕着这个男人,觉得他犹如高山,叫人心向往之而不可及,简直没有哪一处不完美,只有一点,他不会爱人,谁也不爱。黎容早就认清这一点,反而没什么不甘心。却也有极其偶尔的时候,男人的一点温柔,总可以让他昏头,错觉这温柔一直是沉默的,因此特别难以窥见而已。况且最近他从男人身上得了那么多的甜头,几乎就要上瘾,再怎样认得清,终究还是免不了要伤心。
那之后到饭局结束,黎容再也没说过一个字。
郁清来找他,想安慰这个孩子:“黎容,师兄他不是……只是太突然了,你是个好孩子,大家都喜欢你。你等他和你周叔叔冷静下来,大家再好好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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