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详细奏对,无不称旨。又特下了一道旨意,威烈将军贾珍着协理神策府事务。
次日谢恩下来,在朝房里那些大人们都向贾珍道喜,说些圣眷隆重指日大用的话。贾珍是经过患难的,自己十分谦抑。那神策府本是专管军务的衙门,起先以为到了那里,必可有一番展布。及至受命任事,未免失望。原来领袖的两位爷,一位是寿安郡王,比北静上纪还轻,粗浮好利,处处受人蒙弄。一位是定良郡王,貌似持重,内实浮滑。衙门里都讲究应酬拉拢,那些同事有的是由土匪把安,贼性未改,有的是由老司官调用,一味揉和,只懂得是是好好。中军以外,那四军都有领袖,也是各怀一心。只有右军都统制候虎才具有余,却又心术不正。
贾珍和他们相处几天,把一片报国热诚早已灰冷了大半。贾赦、贾政见了他,只勉励他努力尽忠,把天恩祖德的话说了一大套,却哪里知道他的苦处。
那天尤氏从东府里过来,至王夫人处请安。李纨、宝钗、探春诸人见了尤氏,都向她道喜。尤氏道:“你们哪里知道,你大哥正做着瘪子呢。”探春道:“珍大哥一向练习弓马,就为的是替皇上家出力。就说事情为难,比从先在海疆上,总好得多了。”
尤氏道:“他的事情,我也不知道细底,只听他说起,比海疆上还难得百倍呢。从先在海疆效力,左不过是一个废员,好不好的一个人担了去就算完事。如今可不是一个人的事,这个要往东,那个要往西。面子上说得好听,骨里都安着埋伏,可叫他怎么办呢?”王夫人道:“这有什么为难的?咱们能尽一分力量,就尽一分,能进十分力量,就尽十分,那尽不到的地方,也只好听天了。”尤氏道:“说起来还可笑呢,那回我们因为要小钱叫唱曲的被疯狗咬了那么一口,哪知道现在正兴这个。有一个候补的官儿,买一个唱曲的,送给了小王爷,当下就放了个节度使。还有许多人棒着小王爷要钱叫唱的,若跟着他们走,自己就对不住自己。不是这么着,跟他们就不能合群儿。这苦往哪里说去呢?”宝钗道:“这种局面绝长不了。若不是有人把他们纠正过来,就怕要连底坍了呢。”
尤氏又道:“珍大爷还说等会芳园桂花开了,要请太太和嫂子、姑娘们到那边赏赏花,听个小戏,叫我先回了太太,千万赏我们小脸。”王夫人道:“我如今三天好、两天不好的,哪里说得定呢?我也是喜欢热闹的,只要那两天撑得住,是必去的。珍阿哥公事又忙,别为我们太费事了。”说着,平儿走来,向尤氏道:“奶奶到我们那里坐坐去,我给奶奶预备下吃的了,没什么可吃的,也是我们一点小意思。”尤氏笑道:“我倒不愁了,凤奶奶过去了,还有平奶奶,总短不了我的吃食。”便同着平儿去了。
此时,已近中秋,天气渐渐凉了。探春因姑爷屡次催她,又过两天,便搬了回去。湘云、宝钗再三约她中秋节前来此赏月,探春也答应了。她本来兴趣好的,到家里将琐碎事务料理就绪,到八月初十外,便又回来。原想约着这些姐妹们都在园子里聚会,偏赶上人事不齐,李纹择定八月底出阁,李绮帮着李婶娘料理妆奁。邢岫烟又因宝蟾病了,在家里照料医药,一时都不能来。宝琴是有公婆的,又须在家里过节。探春未免扫兴。王夫人那回到了凹晶馆,爱那里临水轩敝,和贾政商量,就在那卷篷底下摆个团圆家宴。兰哥儿媳妇已接到辽东去了,这里无非李纨、宝钗、探春、惜春、湘云、平儿诸人,也勉强坐了两席。
那晚上月色甚朗,流云四卷,一镜当空。又在临水的地方,水光上下荡漾金波,更觉得分外清澈。席上诸人因贾政在坐,不便任意谈笑,倒冷静了许多。还是探春曲意承欢,拣贾政、王夫人爱听的说。贾政是向来不终席的,王夫人怕夜凉,不到席终,也坐着小竹轿子去了。探春和宝钗、湘云约好了,等他们席散,仍在此赏月作诗。偏是湘云说道:“上回联句,将赏月的好处都说尽了。这番再作,必定犯重,不如改个题目。”因此三人只在那里靠着栏干,赏了一会儿月,也就散了。
那寥汀花溆一带遍种着木芙蓉,这年秋令特暖,开得最盛。有一天,宝钗从那里走过,见那岸边一丛丛的芙蓉都开满了,蓝烟粉雾,疑怨含娇,不觉心有所感,填了小词一阁《调寄菩萨蛮》。
那词是:
重重步绮摇秋影,五铢衣上飘烟冷。生世惯空江,当时本是双。拒霜情宛转,芳绪何人见。梦里别东风,羞颜深浅红。
写完了,自己吟了一遍。想起前人咏白莲的诗“无情有恨何人见,月白风清欲坠时。”正和我此词意境相似,不免微叹了一声。正要收起,丫鬟们回道:“史姑奶奶来了。”湘云走进来,瞧见词笺,抢过去看,深为赞赏。又道:“宝姐姐,这阕小词虽是自己幽怨,这题目却好,比从前填的柳絮词还有意思。咱们何不起个芙蓉词社呢?”宝钗道:“要起社,人要多些才有趣。三妹妹刚回去,琴妹妹来不来也说不定,只邢妹妹准来的,未免太少了。”湘云道:“咱们分头请去,就有不来的,随后补作也可。那秋海棠的诗,我不是随后补作的吗?”
宝钗却她不过,只得打发人飞马去请。一面预备果点酒肴。湘云道:“还有社主和监场誊录都没有请呢?”宝钗忙又打发婆子们,分往稻香村、拢翠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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