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沉吟,半晌后看向阿桂严肃道,“只是查抄两府怕是不够,与他们兵变有牵连的地方大小领主也应该一并查抄诛灭,否则他们日后怕是会不断滋事。”
阿桂略略思索后点头,“这是自然的。”
世子见他同意,继续说:“从这些人后院抓获的妻妾奴仆不要随意发卖,本世子有个主意,不知可否?”说完,朝阿桂看去,见阿桂颔首,便接着开口:“将这些人关押起来,问清楚来历身世,详细登记造册,制成榜文贴出去,让他们的家人来赎。能嫁入土司府和领主家的女人,多是地方土豪乡绅的女儿,这点银钱还是出得起的。赎身费按家世状况酌情而定。有钱的务必要多出点血,无甚家财的奴仆,十几二十两赎银就将他们放了吧。如此,将这大小金川稍有势力的土豪尽数搜刮一番,待我八旗军队退走,他们积弱积贫,也翻不出什么大浪了。”这等于是变相的勒索,21世纪恐怖分子惯用的招数,世子突发奇想来试试。
这招够毒!如此一来,大小金川还不被掏成一个空壳?阿桂瞪眼朝世子看去,思索良久后略显遗憾的摆手道:“这个想法好是好,但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那些土豪乡绅未必肯出这个血。”
世子右手手指屈起,指关节有节奏的轻敲桌面,语气冰冷的缓缓说道:“先在闹市公开处斩一干反贼,用鲜血震慑一番,然后再将榜文贴出去,将抓获人员的来历详细罗列出来,他们一见便知已被我八旗军盯上了,想活命,想日子好过的,自然会来赎人,将军不用担心。”一招杀鸡儆猴已足够吓破这些人的胆。
“哈哈,世子说的是。这些人养尊处优,鱼肉乡民,胆小如鼠,偏又不识本分,哪儿有荤腥就往哪儿粘,平日不知为郎卡和索诺木搜刮了多少银钱供他们造反,的确该狠狠惩治一番!”
阿桂朗笑,心里却惊异万分,暗道傅恒果然没有夸大,就人这心计,怪不得能把西藏土司耍的团团转。这主意太特么的阴损了,不但暴敛财物,还将稍有资本的地方势力尽皆盘剥了个遍,日后就算不派兵常驻,大小金川也翻不出一个浪头了。
两人议定,阿桂即刻将事情交代下去,半月后查抄大小领主两百余人,缴获家财无数,抓获后院妻妾仆妇三千余众,尽数调查清楚来历,将赎人告示张贴于闹市之中。在斩首了一批反贼后,果如世子所料,当地豪绅相继上门来赎人,所获银钱累积下来相当可观。最后剩下些无人来赎的仆妇杂役则集中起来发卖了。
事后,阿桂边翻看文书上缴的账册边感叹,打了这么多年仗,像今次这样,战事结束还剩余三分之一粮草没有动用,缴获的财物达50多万两之巨,比之当初朝廷调拨的军饷还多出10万两,真特么的爽!这世子真是个敛财怪物,即便是枯骨,他也能刮下三层油来,吾等拜服!
主将一高兴,当即调出几万两银钱来犒赏三军,众人大肆庆祝一番后翌日便拔营回京。
京中,乾隆收到阿桂送回来的捷报,止不住朗声大笑,笑完靠倒在御座上长出了口气,多日来紧皱的眉头缓缓松开。那人终于要回来了,再不回来,他就快要被心头的思念逼疯了。
‘枯骨也能刮下三层油’?想到阿桂对克善的形容,想到克善暴敛财物那贪婪的小模样儿,乾隆又是一阵低笑,养心殿里自大小金川开战以来,气氛还是头一次这么轻快。
偏在这时,殿外“五阿哥求见”的通传声打破了这轻快的氛围,令乾隆当即敛起笑容。
“让他进来。”因着捷报的缘故,乾隆不像往日那般直接将永琪拒之门外。
“儿子参见皇阿玛,皇阿玛圣安。”永琪进殿后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脸上再无被圈禁前的傲气。
“找朕何事?”乾隆懒得与他废话,开门见山的问道。
永琪抬头,咬唇,语气忐忑道:“皇阿玛,儿子日前所为着实大逆不道,幸得皇阿玛宽宏,原谅了儿子,儿子无以为报,听闻山东近来旱灾严重,特来请旨前去赈灾,替皇阿玛分忧解劳。”
这人怎得突然间如此上进了?莫不是有人暗中指点?乾隆闻言狐疑的皱眉,一言不发,盯视永琪良久后淡然的开口:“此事朕需斟酌一番,你先回府等候消息吧。”
永琪被乾隆神色莫测的幽深目光盯视的头也不敢抬,被拒绝后也不敢再如往日那般争辩,闷声告退,临走的背影焉头耷脑,颇为颓废。
待他走得远了,乾隆这才冷哼一声,扶额沉思,眼中寒光凝聚如刀,恁的瘆人。
自太后从五台山礼佛回来,闻听宫中发生的种种变故,她便连连要求乾隆释放永琪,直说永琪是被魇镇了才会铸下大错,不是他的本意,令妃也被她随意找了个借口提前结束禁足。这些做法无伤大雅,左右他不会再看重两人,因着孝道的缘故,乾隆并不同太后多做分说,便由了她去,但内心却渐渐与太后起了隔阂。
永琪和令妃倒了,后宫如今是皇后一人独大,再加上永璂得了重用,赫然间凌驾于众皇子之上,这后宫再无别家发言的余地。乾隆清楚太后那点私心,无非是抬起两人与皇后和永璂别苗头,以此牵制皇后权柄,她好暗中继续在后宫揽权,扶持自己母族。太后的权欲之重,他以往可以理解,可以纵容,但若影响了前朝,碍了他的事,不管什么孝道不孝道,他也万万不会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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