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结束了,醒过来。」
这句话,让月下猛然睁开泪湿的眼,眼前漫天飞舞的桃花花瓣,化成无声下唇隙缝跑出来,眼里的湿濡将大片手臂肌肤弄得湿糊。
「知画……」
他的名字,咬在唇间,不敢大声唤出来,她抖着肩,觉得天地一片黑暗,她不敢相信要再眼睁睁看着这些继续发生下去,看着他与梅香子孙满堂、看着他与梅香白头到老……她该怎么办?她好怕,怕得不知如何是好……
她是害怕不再有人宠她,还是害怕自己不再被他所爱?
「呜……」
月下,不要哭。他一定会这样说的,以前……
而现在,她高兴、快乐、难过、伤心,都只剩下自己承担,是她不让他帮着她分担,所以他选择去背负另一个女人的喜怒哀乐,是她自己不好……
她终于崩溃号哭,将这些日子……或许该说这茫茫一年里的难受全哭出声音,管他会不会被人听见看见、管他有多软弱无力,她再也不想强忍。
这些眼泪,早在听见他要娶妻——不,早在听见他收了求亲图那时,她就想哭了,她再也无法吞忍,吞忍这一切佯装出来的坚强。
「呜哇呀呀呀——」
她哭得一点也不梨花带雨——去他的梨花带雨!
飘落的花雨,林子里净是温暖怡人的春风,没有冬雪、没有刺骨冷风,她身处的季节快速转变,她哭着喘息,却没看到白雾,天好蓝好蓝,云好白好白……
她……又浑噩过了一个季节?还是一个年头?这一回睁开眼,是不是就要见到他一手牵着娘子,一手抱着孩子,在她面前好幸福地笑着?
「我不要……不要醒过来——」她又闭上眼,挣扎拒绝,不容许自己在哪个惊心动魄的场景里醒来,她还没做好准备,她还没有哭尽兴,不要……
「月下——看着我。」
整张泪糊小脸被人擒扣住,她死闭着双眸,说什么也不张开,打算用这种方式逃避现实下去。
那个人叹了气,将唇移到她眼睫上,一边吻着泪珠儿,一边轻声哄诱,「那些都是梦境,张开眼睛醒过来就好,所有的恶梦都会消失,我一直在这里没走,看我,月下,别哭了。」
她听出那个声音属谁所有,她不敢相信自己还有机会听到这个声音,这么贴近、这么温柔地安抚她,对她柔柔说着话……
「……斐知画?」她没用双眼确认,双手却不自觉揪紧他的衣袍,嗅到他身上的墨香。
「对,斐知画。」他让她将自己抱紧,她的柔软,像花香,将他包围住。
她颤颤水湿长睫,极其缓慢地撑开眼,还在半途又像缩头乌龟紧闭回去,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眸光定在他的颈上,龟速地朝上方挪移,觑着他贴得恁近的五官。
「……你为什么在这里?」她憨问,脸上还挂着无数颗水珠子。
他不是正殷殷勤勤在帮他的爱妻剥虾壳?
「不然我该在哪里?」他撷去那些眼泪,让它们湿濡他的指。
「……陪着梅香呀。」怎么反倒是他问了她怪问题?
「梅香是谁?」
梅香是谁?是他问错还是她听错了?
「梅香是你的发妻呀!」
「我何时娶妻了?我怎么不知道?」他当然知道她的「梦境」,因为那个梦境是他为她所做的秘术,他点燃符咒的同时,她已然在他膝上睡下,坠进了一场幻境,一场他要她好好看着失去他,对她而言是否仍是如此无关痛痒的幻境。
「你明明娶了!你还陪她一块作画,还在她耳边吹气,还跟她说好多好多情话,而且她还怀了你的孩子,男的要叫月青衣,女的要叫月绯衣……还凶我,要我跟她道歉,还、还……哇呜——」「还」不下去,她委屈哭了,身子还在他怀里,双臂把他抱得好紧,生怕只要少一些力道,他就会不见。
她哭到发抖,肩膀颤着,不住抽泣,声音含糊可怜,好几句都变成自言自语,分不清她到底是要抱怨,还是要哭诉。
「你对她好好,眼睛里面只有她一个人,都不肯看我……你明明说喜欢我的,可是你对她更好……我被鱼刺梗到、被碎碗片扎伤脚、被爷爷骂、我躲着哭,你也不安慰我、不来找我,你整个人整颗心都变成她的……你都不理睬我了——」她在他身上忿忿抹泪抹鼻涕。
「喔?我这么坏?」
「我的喉疼,脚也好疼,我一直拿不出碎碗片,满脚都是血,还找不到府门逃出去,我冻得在花丛里哭,你却在暖烘烘的饭厅里替她剥虾壳!」可恶得令人发指,恶劣得令人不满,过分得令人咬牙——
「好好,不哭、不哭,那是梦而已,你睡着了,作了恶梦,在梦里我是个浑蛋,现在梦醒了,我还在你身边没走,没有梅香、你的脚上也没有伤,我更没有不理睬你,是不?」他软调安抚。
原先这场梦境还会更长,可是他一见到她的眼泪就心软,甚至她一开始在梦境里看到他成亲那一幕整个人愣得无法动弹时,他便于心不忍想结束秘术,他不愿在她脸上看到一丁半点的委屈,可是他又被她的驽钝给气得内伤,最后决定咬紧牙,让她在幻境里好好看清楚她对他的感情,但最终仍是在她落泪时投降,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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