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王与谢太妃一个辈份,尽管先襄阳王已被一杯鸠酒送去见了祖宗,金陵王依旧一口一个嫂子,做足了亲热客气,直至谢太妃借道金陵城要离开时,金陵王亦是十里相送至码头,做足礼数。
能熬到谢太妃这个段数的女人,心里强大自不必多说。如今进帝都面圣,即使金陵王亦未能从谢太妃脸上看到半分憔悴与不自在,那种雍容与从容,金陵王愈发觉着,估计襄阳王是没什么胜算了。
亲自扶谢太妃上了大船,金陵王一脸情真意切,“嫂子一路远行,不知何日再能相见。唯愿嫂子一帆风顺,荣泰康安。”
谢太妃道,“麻烦王弟了。”
金陵王亲扶谢太妃上船,之后望着谢太妃的大船远去,方打道回府。
谢太妃这样的女人,便是金陵王都是极为佩服的,惜叹,先襄阳王糊涂,今襄阳王脑残,不能看到谢太妃的好处,倒得罪于她。否则,襄阳王府焉何至此。
同为宗室亲王,金陵王一时兔死狐悲。
司徒三所见,便是金陵王的王驾排场。
望着金陵王的王驾远去,司徒三数番感叹后,也登上了回家的小船。
司徒三的确是找到一条生财路,以往村子里的人都是攒了药草卖到镇上药铺子里去,如今司徒三收药草,虽然与镇上的价钱是一样的,到底省了他们的脚程,且乡里乡亲的,司徒三心思活泛,总会多给人两三个铜板。
别小看这两三个铜板,于乡下人言,这起码是一顿饭钱了。
当然,有人瞧着司徒三捣腾药草赚了银钱,自然好奇加眼红,种种羡慕嫉妒恨,亦是人之常情。譬如,司徒奋,便是给他老子——司徒里长骂出家门的。
里长虽是个比芝麻还小的官儿,但,县官不如现管,官儿虽小,在司徒村儿,即使村东头儿的白财主亦要给司徒里长三分薄面。
作为一个没见过啥世面的里长,司徒里长觉着自己这大半辈子还是颇有可圈点之处的,除了这糟心的儿子外。当初,给儿子取名司徒奋,便是期冀儿子能卖力奋斗、青胜于蓝之类的。结果,一不留神倒养出一坨烂泥来。
司徒里长瞧着东家的孩子能干、西家的孩子懂事,便是生父早亡跟着母亲改嫁的司徒三,小小年纪也知道倒卖药草赚银子过活,再瞧自个儿家游手好闲、文不成武不就的小子,当真是见他就来火。遂一顿臭骂,把儿子骂出门去。
老妻李氏劝丈夫道,“你跟个孩子治什么气,奋儿还小呢。”
司徒里长心里明白的很,道,“人家小三今年也不过十二,就知道赚银钱过日子了。”在许多人眼里,士农工商,商贾鄙贱,不过,这只是上层人的看法。生死贫困面前,鄙贱算什么呢,活着最重要。
李氏不以为然,道,“他跟奋儿一样么,小三那孤绝命相,生生把家里长辈都克了个遍,奋儿有克着谁不?”
说到司徒三,最后能跟林靖王八看绿豆的看对眼,其实,很有些共同语言。而共同语言的表现,就在于命硬上。
林靖一出生,爹娘全无,据说,就是给他克死的。而且,更离奇的是,林靖不但克爹克娘,据说,他连自己都克。自小七灾八难,便是林靖自己给自己克的。
不过,尽管林靖出世便失父亡母,却有林太后将他抚于膝下,百般宠爱,尽心教导,更有林翊不信那些谣言诟谇,直拿林靖当个大宝贝,从不给他半丝委屈。故此,虽然林靖命硬,人家依旧舒舒服服的长大。
司徒三就比较悲催了。
司徒三出生那年,他爹、他叔、他婶、他大伯、他大伯母、他爷、他n_ai,一年之内,全都死光。当然,这是有客观原因的,那一年,金陵城大旱,百姓颗粒无收,饿死许多人。司徒三这一大家子,究竟是天灾,还是被他克死的,真不好说。
但,由于这个迷信的环境,司徒三便背上了命硬的名声。
不然,若司徒三尚有直系叔伯在,张氏想带着他们姐弟改嫁,绝非易事。好在司徒家都死的差不多了,张氏改嫁,除了些流言匪语,啥阻力都没有。更兼得庆幸司徒青厚道,未嫌弃司徒三命硬的事。
其实,命硬亦非坏事,许久以后,意识到自己心事的司徒三找林靖表白情谊,吞吞吐吐半天,就憋出了一句话,“林小四,我,我,我的命也很硬。”结果,情谊未表白完,被林靖一巴掌抽出房间,成为徒小三生命中的千古憾事。日后许多岁月,徒小三每忆及当年青涩,都会露出一抹辛酸甜蜜的笑意来。
当然,此乃后事,暂可不提。
李氏说司徒三命硬,母子连心,司徒奋不堪老爹怒骂,摔门而出后,嘴里亦是骂骂咧咧,“克死全家的东西,有啥好稀罕的!哼,不就倒卖药草,难道老子不会!”
司徒奋成日走街串巷、无所事事,再加上地痞流氓的恭维,倒是练就出一身白日做梦的本领。司徒奋琢磨着,若是他从司徒三那里问出司徒三的门路,他也可以收了药草来卖。何况,他老子是里长,他就不信司徒三敢不乖乖的说出来!
司徒奋正想去找司徒三打听门路,脚刚一拐弯,便给人兜头撞了个趔趄,司徒奋直觉的抓住那人,手便挥了下去。却被另一人拦腰抱住,一个声音笑道,“奋哥,这是怎么了?兄弟又不是故意的。”司徒奋定睛一瞧,也笑了,道,“怎么是你们兄弟。”竟是司徒大、司徒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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