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荒马乱,遍地尸首,血流成河……
哭叫声呐喊声撕心裂肺……
陆迁慌张地睁开眼睛。
看着自己手心那颗红痣,这是对他屡开天眼的惩罚。
“大帅梦魔了?”
帐子被窗外的夜风吹动,烛火摇曳。
这是陆迁的房间第一次点蜡烛。
进屋的时候,他发现天花板内嵌着的夜明珠已经失去了应有的光芒,屋里突然漆黑一片。
这是一个不好的征兆。
他的一个举动造成无数恩怨离别,作孽太深,这个地方,他可能真的不能待下去了。
原本三十年期限的定数突变,堪舆命理、逆转乾坤,曾经他是何等的潇洒自如,而今他连当初轻易所见的三十年奇门也看得模糊不清。
“大帅,你怎么了?”知烟两只手拉着陆迁微微颤抖的手,见他愣着不说话,眼睛里满是忐忑不安。
“没事。”陆迁反握住她柔软的手,“明天送你回国子监,短时间内就住在那里,专心读书,知不知道?”
陆迁突如其来的一本正色影响着知烟的情绪,她低头,垂眸看着紧紧握在一起的两只手,低声问:“待我学成归来那时,大帅可还在这里?”
从他为她寻找父母的那天开始,她就有所察觉,他在为离开做最后的准备。
陆迁拍拍她的脸,咧嘴笑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这是何意?”
“你被本大帅养的这么刁,真换了新主人还不得饿死?”
知烟怔了怔,反应过来被调侃了,“大帅……”她分明很认真。
陆迁没有表现出担心,心里也是七上八下。
他虽然看不透未来的格局,但有强烈的感觉,那场战事与她有关,试图让她在国子监不问世事不见任何人,能避就避。
陆迁捏捏身侧少女的脸,“躺好。”
“好。”
陆迁和衣躺下,“闭眼,谁先说话谁是猪。”
安静。
周围只有风声和蟋蟀的叫声。
“我是猪。”陆迁睁开眼,侧头看一眼近在咫尺的小脸,翻身趴在枕头边:“宝贝儿,外面有蛐蛐,抓去?”
知烟愣了好一阵。
“……走。”
次日凌晨,尚书府快马送来一封书信。
陆迁和知烟正和“斗地主”小姐们儿在客厅斗蛐蛐。
王小二快跑进屋,嘴里叼着个大馒头,将信笺打开递到陆迁面前,“大人,是谢大人的信!”
馒头不幸掉在地上。
“斗地主”姐们笑开了花,“哈哈哈王小二你这个傻帽!”
陆迁这只蛐蛐马上就要赢了,正聚精会神地用竹签拨动已经瘸了腿的主力,“念。”
“可、可是这上头写着陆太傅亲启,小的不敢看呐!”
“哇!镇国大元帅赢了!!”
“哎呀这什么骠骑大将军嘛,跟条死鱼似的!”
陆迁赢了,扔掉竹签接过信。
看完后面色凝重。
知烟直觉得发生了什么,默默走到陆迁身旁,静静地将他望着。
陆迁低头冲她露出一口白牙:“小事一桩。去书房说。”
没想到谢光坤这么沉不住气,得知知烟和狼女是他的女儿,立马激动得晕了几波,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写了这封忏悔信,请求他的帮助,希望得到战雪和两个女儿的原谅。
貌似中途还涂了一波血。
陆迁一时半会没有整理出个一二来,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件有关知烟亲生父母的狗血乌龙的事情,干脆把信交给知烟,让她看完后自己提问。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朝夕相处,他很了解她的心性。
陆迁万分庆幸,还好小妞性格沉稳,不像她爹那么急躁,这小身板动不动吐几口血出来他还不得心疼死?
房门叩响。
“大人,狼女姑娘到了!”
陆迁打开门,看了眼老老实实站在门外的狼女,冲身后扬扬头:“进去吧。”
屋子里安静得可怕,桌前少女脸上的镇定也是一反常态,冷静得吓人。
狼女已经察觉到这是一个巨大的坑,忍不住小声抱怨:“大人是想让在下来替您解释,是否有失身份?”
“就是让你来当靶子的。”陆迁不要脸地承认,“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秘密,算是偿还。”
“我那是借的!”
“你还得起?”
狼女抱拳:“是在下输了!”
陆迁拨了拨刚长出来的长头发,拍拍狼女的肩:“加油女侠,本太傅看好你。”
靠在门外听墙角。
知烟安静地听狼女将整件事情说完。
她生母与谢大人的过往,掺杂着的江湖恩怨宫廷秘闻无一不令人唏嘘。
“所以谢夫人她……她是姐姐的娘亲?”
“正是。不过我自小跟随干娘,对圣教情根深种,是不会离开圣教的。”
“为什么?谢夫人本无过,姐姐为何如此待她?”
“如何待她是好?我幼时病入膏肓险些丧命,是干娘用自己的血做药引救我一命令我起死回生。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救命养育之恩亦是不可不报,待我双手废弃那日,圣教不再需要,我便将剩下的命还给亲生父母!”
狼女越说越激动。
“姐姐别急,我只是有些好奇,并无责备姐姐的意思。”知烟忙掏出手绢替狼女擦眼泪。
不禁检讨自己,是否太过冷血?
为何她一点也不在意在这世上,她是不是还有父母……她只在乎大帅会不会永远陪在她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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