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一照,身上恢复了些许暖意,他扬起头,仿佛在楼阁横槛之间有殷红的罗裙一闪而过。
那是她身上的红罗裙。
莫玉麒心头时而是喜,时而如火,喜她劫后归来,恨她不知自重。他只能告诉自己:小春一定有她的苦衷,她有她不得已的地方。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她的脚腕上会多了那么一条铁链?
如果她已经入了籍,凭他如今的身份,决计救不回她,如果殿下此时回京便好了。
……
青山落在斜阳外,余晖如墨染。
一簇一簇红火被寡薄的云从衣袖之间推了出来,此时沿着上寒石山的小径响起幽幽的驴铃声,迎着夕阳,一架板车被驴拉着以蜗牛的脚程往山上去。而躺在板车上的,有两袋干草,一袋米粮,并两个人。
白慕熙和柳行素,换上了一身寻常百姓穿的毳衣,柳行素头顶扣着一顶斗笠,笑眯眯地转过眼睛,“现在是换身份回家了,不知道殿下有没有想什么名目?”
清俊的面容岿然不动,他伸手在她头顶摁了一把,淡淡道:“席慕白。”
“原来我们家殿下这么懒。”柳行素凑过来,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不出意外看到它,一点点沁出粉色,她故作好奇,用柔软的指头擦了擦,看着它,再一点点变红。
白慕熙忍了忍,“这是车上,别……”
柳行素讨厌他啰嗦,将斗笠挥落,嘴唇猝起不意地又在他脸上吻了一口。这次她用牙咬住了大周那张最为祸少女心的俊脸,激得白慕熙脸色滚烫地推他,就算是七年前的潺潺,也不敢这么大胆的,他有些适应不了她的……激动,正要托住她的腰,将她推开,柳行素促狭地闪了闪眼睛,唇缓缓移过来,描摹在他如弓的唇瓣上,谨慎温柔地勾勒、研磨……
他修长的睫羽,微微上翘起来,动了一动。
跟着被推开的柳行素佯怒,“殿下这么喜欢,为什么总做违心的事?煞风景!”
“潺潺。”他有些无奈,“别闹了。”
因为他要来万国寺见父皇,她不情不愿,同他闹了一路了。他本想让她回去,安心在城外落脚,等他消息,但她偏偏不许他一个人行动。好像只要一刻不见,她就像丢了一个孩子那般捉急,也让他哭笑不得。
驴儿慢悠悠沿着山坡而上,山门自峻岭之间隐隐露出他的绮柱飞檐,不远处,一道飞帘从深谷里冲出来,仿佛泻于九天星河,巍峨壮阔。
黄昏恬淡,春光如此时静谧披拂的微风,透出几分和煦和暖意。
柳行素忽道:“如果不是因为我,这个帝位,永远都是你的。”他微讶地转过头,柳行素愧疚地致以歉意,缓缓低下头,在他惊讶的注视之中,执著道:“既然是我闯下来的祸,我便要用力弥补。无论成与不成。”
“不用自责,”白慕熙握住她的手,“就凭我如今这副身子,难道还应该去把那个王座据为己有?潺潺,有些选择,没有对错,每个人都身不由己。”
“我真是不喜欢你像一个兄长那样说教。”柳行素撇唇。
他耸了耸眉,正要自检自己是否哪个地方用语不当,柳行素却又在下一瞬绽出了笑靥,“那不然,我们以后行走在世上,总要有个代号。你说是不是,小白?”
“……”
她话题转得太快,一般人跟不上。
自从皇帝被睿王软禁于万国寺后,原本便已显苍老的皇帝更是熬不住了,犹如断线的纸鸢,再也没有那股子韧劲和刚毅,头发灰白下来,两颊也瘦得颧骨高突,双目无神。名为太上皇,但万国寺里没有任何人奉他为皇,即便曾经他也是一代叱咤风云的帝王,曾经,也曾令远人来服,四海同歌。
在万国寺的日子,他同一个卑微的扫地僧没什么两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皇帝心高气傲,如何能受得了这股气?但他横,那群得了睿王旨意的人更横,一旦他不做事,便立即断了他的口粮。
而且每日他下山挑水,身旁定要跟着四五个持刀侍卫,稍有不甚,便是一番拳脚相加。在万国寺待了半个月,那个混账儿子从来没来见过他,倒是看守万国寺的人手越来越多了起来。
今日一个和尚刁难,叫他在天黑之前用水装满十口大缸。皇帝体力不济,直到现在,也堪堪装了三口,他一路喘一路走,实在挑不动了,便想找那几个人通融一番,叫自己歇息一炷香的时辰。
可这话说了后,顷刻间身上多了三道鞭痕。
皇帝实在是走不动了,他老泪纵横地瘫倒下来,任由那群人打骂,却再也走不得路了,哭嚎着,痛骂自己瞎了眼召回一条白眼狼,痛骂睿王反复无道,不忠不孝,那侍卫一鞭甩下来,皇帝后背那件湖蓝的衫子,瞬间开了一条缝。
正此时,林中咻咻地窜出两个黑衣人,几个侍卫一怔,立时警觉起来,他们自发地靠拢,抽出了手中长剑,但仍旧是敌不过来人的凶悍,数招之下,便被刺穿了胸腹,剑一撤,便拉出一条血雾,喷洒在皇帝一张老脸上。
血腥味让他想起那个雷声大作的晚上,倒下的宦官死不瞑目地望着自己……
“不,不——”皇帝摇头颤抖,“不是朕杀的,不是朕,不是朕!”
黑衣人弓腰后退,转眼便撤出了密林戒备。
时辰不多,他们已经查过了,若是皇帝不能再限定的时辰内回去,很快便会有人封山,届时谁也走不了。
皇帝还颤抖着倒在地上嘶喊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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