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死伤不多,其余的大多不是问题。”
白慕熙袖手,“长江的修的堤坝,作用何在?”
“这个,实在是因为水势……”
“借口。”
这一句暗含指责,谈谨言吓得拱手行礼,“殿下,水势上涨,漫过了河堤,堤坝何用?”
“如果长江河道的堤坝当真稳固,长江的水漫上来,也不至于冲毁得所剩无几,白水县外的断壁残垣,谈大人亲眼目睹,这附近的乱葬岗,抛尸数百,还说‘死伤不多’,难道谈谨言你是个瞎子!”
殿下从未发过这么大的火,谈谨言连拜都不敢拜了,直直地跪了下来,悔痛交加泪如雨下,“殿下!荆州旱涝向来不从人愿,朝廷的拨款也是杯水车薪,实在无法加固堤坝,水龙一旦出闸,伤亡自然是在所难免,李郡公也是被逼无奈……”
“谈大人,欠款一事,孤会想办法,但荆州城涌入的难民,若再叫孤发现饿死了一个,你便提着你的乌纱来见。”白慕熙这话,绝不是玩笑。
如此俊傲的太子殿下,此刻正脸色微沉,俯瞰而下。
储君的气势与威严,不可侵犯。
谈谨言一个“不”字都不敢再往外吐露,心想殿下一定是在城中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这些事李大人和诸位州官严防死守,没想到殿下随身的暗卫竟无孔不入,轻而易举地打探到了荆州城中不少流民被饿死的事。
但这位殿下语藏机锋,含而不露,到底打听到了多少,他还不知道,要是再贸然承诺什么,只怕又是一阵脸疼。
谈谨言只得先乖乖地先应下,但要拿自己的乌纱帽作保,一时间脸上色彩斑斓。
白水县刚遭逢灾劫,此时百废待兴,坍塌的屋舍蒿矛四散各地,荒草垂野,远处浩浩荡荡跟了数十人,白慕熙瞥了一眼,带着自己的人马先退场。
没想到柳行素就在野外,方才他们的话,她很显然都听到了。
雾茫茫的旷野,天光幽微的墨云浮腾翻涌,将绵密的雨抖落下来,莫玉麒将携带的伞翻了出来,替自家殿下遮上。
但她好像被什么触动了,就那么孤零零一个人站在废弃的古道之中,淡绿的衣摆被雨水沾湿,鬓发贴住了下颚,双眸泠泠如玉,说不出的复杂。
白慕熙抿了抿薄唇,将雨伞的伞柄握住,低声道:“你与他人共打一把伞。”
“诺。”
他撑着十六角的竹骨伞,迎着飘飞的细雨徐徐渐至,柳行素揉了揉眼睛,直到头顶不再被雨水打湿,她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善意地笑了起来,“殿下为民请命的时候,真有我们大周太子的霸气。嗯,下官很是欣赏。”
白慕熙拧眉,“孤没有心情,同你说这些。”
“嗯?”
“白水县外的乱葬岗,被抛尸百人,你若是见了,便知道孤为什么生气。”
她的确是第一次知道。
在柳行素的认知之中,大周的储君,天下第一的调酒师,眼前的男人,他是自幼长在锦衣玉食、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的上京之地,两耳不闻窗外事,不知民生多艰,不懂得体恤别人的太子。他高贵且清冷,有时候甚至不近人情,看似慈悲,但任何事,又都可以冷漠以对。
这还是第一次,他表现得这么像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殿下,其实我来是想说,李大人给的那批财宝,我卖了一个不菲的价钱。”
白慕熙见她眼光闪烁,皱眉将伞檐倾斜,丹红的璎珞被绑在伞柄,缠住了他修长而白皙的手指,这双手的指骨看起来凌厉而漂亮,像是个杀伐决断的人用的利刃。
其实,只要他在纸上写上几句话,李博望和底下一群人都将被彻查。
但此时他默许了给他们机会,选择的也是先赈济荆州百姓,这一点与她同路,不谋而合,方才听到那句如果再发现荆州有人因饥馑而死,便让谈谨言提着乌纱来见,她才觉得,其实白慕熙,也不是她想象的那副模样了。
也许是他变了,也许是她看错了。
不过好在,这些都已经不太重要。
甚至连回上京,彻查卷宗,找到杀害她宗族亲人的凶手,此时也不再是首当考虑之事。
白慕熙神色如常地点头,“跟紧我,带你回城。”
雨一点一点地大了,打在雨伞上,滴答滴答地如弹妙曲。
卫六与莫玉麒同撑一伞,目光正对着远去的太子和柳大人,突发感慨:“你说这柳大人跟在咱们殿下身边,这身姿真似弱柳扶风,足足矮了半截,像个妙龄女郎。若非亲眼所见,我还以为咱们殿下又要开回窍了。”
莫玉麒不说话,这位感慨频频的少年抱紧了两只胳膊,将长剑夹在胁下,摇头长叹,“其实,我倒希望咱们殿下再度动心的,即便他真看中了柳大人这个男人。其实,他实在是太苦了这些年。”
“哎,头儿,你怎么不说话?”
莫玉麒用剑柄敲他的后脑,“不该说的不要说,让殿下听见又是一顿追问,到时候你怎么答!”
这事是陛下下令封口的,谁多说就是个死,如今殿下误打误撞知晓了那位先太子妃的存在,已经是犯了忌讳,要是再让殿下逼问下去,他们会两头不是人,横竖都是死。
卫六对这事有点执着,“你说咱们这群兄弟,知道内情的也就只有你和我,要是殿下真个要追问,陛下真个要下杀手,你我还能这么安逸?要我说,都六年了,陛下有那份瞒着的心思,也该淡了,咱们殿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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