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庙上香(13)
说来也是朱成国命还不该绝,卧床养伤的日子里,一直心神不宁,近乎惶惶不可终日。原定养好伤再搬离此地,可是越想越如芒刺在背、浑身不安、经常半夜里在虚汗淋漓中醒来。他命朱修道带上香烛纸马整鸡整鸭与一只血淋淋的猪头,去河神庙找哑巴仙姑阿娇占上一卦,顺便拜祭河神。不知是哑巴仙姑神算还是碰巧了,卦上说朱成国随时会大难降临,有血光之灾。
朱修道问仙姑有解救方法吗?
仙姑点了一柱香跪倒在河神塑像前的尘埃里默不作声。约过了一盏茶功夫,起身对着朱修道咿咿呀呀一通之后,手指顺着运河上游西南方连点数指。
说来颇怪,朱成国不跪观音,不拜如来,就信河神。几乎年年去河神庙祭祀,并留下钱物给掌管神庙的哑巴仙姑度日和修缮之用。
听完师爷祭拜复命所述之言,当晚便命大家收拾了值钱之物准备撤往西南方的洋河镇。
下决心撤离此地时,不免老泪纵横,说是撤不如说是逃。毕竟是祖上基业,在这里成长,也没留下一丁血脉,到他这代老朱家就断了线了,愈想不通,故而伤心欲绝。
五
自瑞轩住炮楼,爹妈就没睡过一个安身觉。心吊在半空忽忽悠悠、无着无落,整夜整夜睡不踏实。夜里俩老人嘀咕了一宿,最终还是决定用那二十块大洋买几顷水田,剩下的给瑞轩说门亲事,尽早娶了媳妇,也好栓住他。
知子莫如父。父亲知道瑞轩是个性情耿直、志向远大、敢作敢为的男人。男人要成大事,非要有个贤内助。老人是敏感的,似乎看出了菊妹对瑞轩的好感,可是小户人家过日子,讲究的是家庭和睦。菊妹毕竟生在不缺吃少穿的地主家,没捱过苦累,受不得岁月磨难。万一不是个通情达理的媳妇,闹到夫妻不和、婆媳反面,那日子就是煎熬了。
一对善良老人有些忧心忡忡。
天明时分,老俩口才迷糊了一会。
围栏里猪、羊叫了才又唤醒他俩。起床后老娘眼皮象被人揪起般跳个不停。俗语左眼财,右眼灾,可是两只眼皮轮流跳。那颗已禁不起急风劲草折腾的老弱的心,越发慌乱不堪。
“他爹,我眼皮跳的很,别是伦子要出什么事吧。”
“闭上你的乌鸦嘴,胡思乱想,乱嚼舌头。”老爹怒气冲冲的骂道。
“我不放心。让冬子叫他回家一趟吧!”
其实老爹也不安,但他必须表现出镇定,一家之主得挺着腰杆子,要不家就塌了。
“他爹,你去集上买些祭品,今天去二河庙求河神保佑伦子和全家平安吧!”
老爹沉吟一会点头应允。
二河庙即河神庙。二河庙立在废河与运河的交岔口,因而得名。历年两股水流交汇淤泥堆积,年深日久渐渐由土堆形成了一座孤岛,神庙便立于孤岛之上。
无论从运河逆流、顺流途经此岛,庙宇一览无疑。
青砖碧瓦、飞檐翅角远看形同一座古刹。水流、气流交汇,吹拂檐角悬挂的铜铃,铃声沿水流粼粼飘荡终日不息、经年不衰。
当地传:有个叫冯夷的人,在一次洪水中被淹死,一肚子怨恨,就到天帝那里去告洪水的状。天帝听说每年洪涝危害百姓,就封冯夷为水神,称为河伯,治理人世间的河流。有书记载:河伯形为人,白面鱼身,即人面鱼身。那时候渔人捕获白鱼尽皆放生,不敢食之,说是河神化身,游在水里,理顺河流,疏通河道。
历来九月七日是运河乃至废河两岸人祭祀河神的日子。祭祀主要目的是求河神保佑来年风调雨顺,免受洪涝之苦。
随着清朝政府破败消亡,洋鬼子炮轰国门流血事件日增,再也无人敢主持祭祀河神,河神庙也一度开始衰落破败,香火稀落几近熄灭。
年长者依稀还记得清朝末年间一次祭祀时发生的一出惨剧。
那日,秋阳万道如箭簇金光灿烂,两岸农夫、渔夫尽皆头扎大红绸缎,腰扎宽五指绿绸带,远看披红挂绿甚为热闹。
正午祭祀开始,主持站在搭起的一座丈余高祭神台,神台四角挂红绸,下方六名鼓手裸露上身、横肉暴凸。青光瓦亮的光头油光闪亮,手舞大棒缒齐声呐喊。
“嘿—嘿嘿——祭河神——嘿-嘿嘿……”
“咚—咚——咚……”连敲二十四缒,声震运河两岸,苇内云雀激射云端。
岸边堆放祭祀用品,有活猪活羊活鸡活鸭无数,一片哀鸣之声。,最新最快更新,享受无弹窗阅读就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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