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应了,一边却想,主人跟下人,何时有过讲道理的。规矩便是道理,伤主就是伤主,又怎么会管这宠物是因什么而伤人的。
他知道主人这是又放过他一次,自己在心里的小本子上暗暗记了一笔,记的是主人对他开恩的次数。
只是又见主人拿彩线逗了半天,花花依然不搭理,终究心下有些愧疚,试探地开口道:
“主人……您以好鱼好r_ou_喂养它,这畜牲却忘恩负义,冷落了您的恩宠。它既是不知讨好,您若觉得它无趣,扔了它也可。”
颜君行自认为说的这话十分在理,他的心里自然也是这般想的,然而听在颜子钰耳里,却不啻惊雷。
啪!摔下手中的木枝,瞬间沉了脸色,转过身来,凤目微眯:
“你再说一遍?”
颜君行见主人发怒,不明所以,然而依旧不敢耽搁地先跪了,然后才小心翼翼地重复了一遍:
“属下是说……您若是觉得它无趣,扔了它也可。”
无名怒火蹭地就窜了上来,非是为了替颜君行口中那“畜牲”抱不平,而是震惊又心痛于他说这话时候的理所当然。
——您若是觉得它无趣,扔了它也可。
在他的价值观里,是不是所有的人所有的东西,一旦对自己没有用,或者不能讨好自己,就应该被“扔了它”?
而他,是不是也抱着这种想法在自己身边的?所以才那么快地去学如何做饭,又直接放弃了学医术,只认药名,仅仅为了自己能尽早地使唤他。
见他顺从地跪在面前,摆出了一副任由自己发泄怒火的姿势,又气了几分,直接伸指捏起他的下颌,强迫他抬起头来,然后嘴角勾起了一丝冷森森的笑,慢条斯理地说:
“既然你自己说没用的就得扔出去,那……我当初是不是应该先把你扔出去……比较好?那天你带着一身伤来到我这里,不仅连累我给你治伤,且还什么都不会做,全靠我一点一点教……你……”
却是再也说不下去了。
颜君行被他掐着下颌,眸色落在眼里,看得清清楚楚。
他自跟了自己后,每日里种种惊讶惶恐时有起伏,自己又从不曾怪罪过他任何,也是自己,故意引导他不再如以前那般冰冷死寂。
在自己面前,他早已会思会想,并且,藏不住。
开口说了第一句,眸中已全是慌乱;第二句,眼里不自觉地带了哀求;第三句,渐渐地变成绝望;最后,所有的感情全部熄了火。
如何忍心再继续说。
颜君行知道自己这短短不到十日的生活似在梦里,而再美的梦,也终有醒的一天。他心中早就清楚,自己是个无趣的人,只会打打杀杀,偏偏,主人还不需要。
直到现在,从主人的嘴里亲耳听到自己早就应当被扔出去,再无一丝侥幸。
闭了眼,将所有的情绪灭了,再睁眼时已平静如斯。不敢去求什么,只是抱了最后一丝希冀,慢慢地道:
“主人……属下,属下可以为您……做任何事……”
颜子钰看着他那漆黑如墨的眼眸,心中早已似针扎般疼的不行,松了钳制着他的手,缓缓地抱住他,而后收紧了双臂,一边轻抚着他的后颈:
“君行……我并无此意。我待你也好,待别人也好,并非是看对我而言有没有用。我适才是想告诉你,你既不愿因此而被弃,那猫,也是一样的。它是个活生生的生命,我欣赏它的活泼,它的天性,所以让你养着它,却不是图它什么讨好于我。”
“君行,你以后莫再说这般的话了。我……我不会因为这种理由赶你走的。”
“是,主人……属下谢主人……大恩,属下……”
颜君行像是得了临刑前的赦令,本已死灰的神情瞬间亮了起来,心神激荡间嗫嚅着想要说些什么谢恩的话,却语无伦次。
颜子钰将他的无措和激动都看在眼里,先前心里的痛楚一点一点地抚平,泛上了些不知何处来的满足。
自己的一句话,一个眼神,就会让他片刻间心如死,又瞬间如新生。
只有自己。
这个人,完完全全,是他颜子钰的。
这个人,正用隐隐盈着水光的眼睛看着自己,装着他所拥有的全部忠诚和依恋。
那温度灼得颜子钰胸口发烫,肺腑中有什么东西似要破而涌出。
颜子钰终究没有忍住自己的心意,鬼使神差般地,忽而低头俯身,轻轻吻住,将那人未出的话语堵了个彻底。
蜻蜓点水般一触即分,颜子钰起身,眼神中竟意外地平静无波。
只是在吻上的一瞬间,他知道心中有根弦,啪地断了。
如往常般吩咐颜君行莫要多想,早些休息,明日去看新宅子,然后径自回屋,盯着窗外一轮满月,任由心绪百转千回。
相处的日子一一浮上心头,纷纷扰扰,不过一瞬间,就已明白了。
颜君行固然眼里心里都是他,而他,从一开始的照拂,到后来情不自禁的关心牵挂,又何尝不是同样把他的君行,放在了心尖上。
怜惜也好,感动也好,万般心绪,早已在他的心里缠绕扎根。
最后终究在颜君行的一腔热忱中,化作了不知何起的情思。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又写了4000字。。。。
话说本来在我的设想里,没想让颜子钰这么快开窍的,结果写到颜君行的那一双眼睛时,感觉他不吻上去简直不是人,于是就,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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