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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别小看女眷之间的交往,女人们的态度往往能真实地反应出男人们的态度。谁家和谁家亲近,谁家和谁家不和,简直一目了然。
她的这种敏锐,倒让三位师爷刮目相看了。
“东家要如何做?”胡师爷笑问。
贾环一掌拍下,笃定地道:“敌情未明,先巡视地方乡野,察察民间疾苦罢。”
第89章89
此后几日,三位师爷分头整理这泽阳的黄册卷宗,与本地的胥吏官员来往,贾环则将政务一抛,每日携夫人往来山野,做尽了狂士之态。
以至于衙门的役吏私下里都说:“看来老爷是个疏狂之人,前些日子心腹不在,可是憋坏了。”
倒也放下心来了。
他们这些人,不怕上头的老大人太平庸,就怕太精明。泽阳形势乱,借着官府的大旗,他们也捞了不少。叫他们把到嘴的肉吐出来,那是非要拿着刀子逼着才行。真来个包龙图、海瑞,那不是要他们的命么?
远离江夏城的乡下,道路崎岖难行,两边又农田里刚种了庄稼,实在不好骑马。贾环一拉缰绳,自己下了马,又把黛玉抱下来。
为方便出行,他们夫妻穿的都是样式简便的衣裳,贾环是箭袖,黛玉是窄袖短摆,下摆将将及脚面。因近日风大,还带了帷帽。
她甫一站稳,就伸手撩起了帷帽前垂下的轻纱,青葱玉指映着薄纱,好像是透明的一样。
才到泽阳一两个月,她就爱上了这里。京中规矩森严,一步一行都要依着礼来,泽阳却充满了自由自在的味道。
在这里,陪伴在她身边的是情同姐妹的紫鹃,自幼相交的表弟贾环,仆妇里便是有些见识的,行事也不似京里那般滴水不漏,更不会背地里指点讲究她。加上明白了此生与宝玉再无缘分,去了一桩心病,她的身体竟是一日好似一日。再者,贾环体谅她身子羸弱,虽与她睡在一处,却也不闹她。至此,生活里万事真是无不顺心如意,精神也勃然健发起来,竟是重获新生一般了。
掀起遮尘的轻纱,便能看到一张润如桃花的脸,一点朱砂也似的唇。
她檀口轻启,向贾环笑道:“出来也有半日了,实在渴的很,咱们去讨一碗水喝,你也歇一歇罢。”
“那可再好不过了。”贾环将缰绳交给追上来的随从,帮她提着裙摆,“慢些,仔细把裙子污了。”
这时,路旁伺候庄稼的老农早过来了,也不敢凑太近,就趴在田里磕头,嘴里叽里咕噜说着不知什么话。
贾环忙上前扶起,和颜悦色地道:“老人家何须如此,折煞我了。”
老人抬起一张黧黑色的脸,额头上的深深沟壑几乎纠结到了一起,又说了些什么。
有本地出身的机灵人,忙过来献殷勤,一通沟通后,贾环才知道,那老人是谢谢他们没有纵马踩踏庄稼地。
他忽生感慨,回头对黛玉道:“小民多艰,小民多艰哪!”他的胸膛里涌动着热流,还有许多的话,只是说不出来。
黛玉默默点头。
经过简单的交流,那老农也知道了贾环就是新上任的知府,又要跪下磕头,恭敬的态度里竟然还有几分爱戴之意。
这几分爱戴当然不是针对官府的,还是前任知府的遗泽所致。贾环对此再明白不过了。他一边阻止这老人下跪,一边暗想,他也做过了一任天水县令,不知是不是也给继任者留下了这样的政治遗泽?而当他数年后离任时,是不是也能让泽阳民众这样爱戴?
那老人又要让贾环去屋子里休憩。那屋子不过是他们收获时暂住的小屋,里头陈设简陋,没有什么东西。老人也知道地方简陋,深怕得罪贵人,诚惶诚恐的。
贾环摆了摆手,亲自动手搬了个马扎,给黛玉坐了,自己和众人一样坐在石头上,又向老人讨碗水喝。
随从们早找着了一个破口的陶碗,反复洗涮了几遍,盛上一碗清水,恭恭敬敬地奉到贾环面前,才轮流用瓢舀水喝。
盛着干净清水的陶碗先到了黛玉跟前,她饮了半碗,不喝了,贾环才接过来,将剩下的一饮而尽。抹抹嘴,招呼老农坐。
老农就稳稳地坐了,咧着嘴,双手撑在膝盖上,一派憨厚朴实模样。
贾环就叫了先前那人过来做翻译,一长一短的与这老农唠起家常,问他家里有几口人,去年的收成如何,缴了多少税,如今生计过不过得去之类。
那人先还美滋滋,见他问到了这些,后背都出了一层汗,神情不善地盯着老农。
能全胳膊全腿儿活到老的,哪一个不是有些计较的。这老农虽然没有念过一天书,识得一个大字,心里自有一笔账。因此都嘿嘿笑着含糊过去了。那人才松了一口气,就听眼前这老头子说:“前头,袁府台在时,说是要给我们修一修路,好方便四邻八乡交通,路也没修,袁府台就走了。袁府台的话,就是官府的话,不知道现在这话还算不算数?”
眼见贾环一眼瞟来,那人激灵一下,就把话说出来了,随即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叫你多嘴!
叫你多事!
这老农也没说谎,袁府台确实说过要修路这个话。无他,这边的路太烂了,任何看见它的人都会想要修一修。可袁府台说过的话多了,能一一兑现吗?新知府也有婆娘,不要每年添置新衣裳新首饰?把钱拿出来修了路,知府花什么?
自己也是嘴贱,这么一转述,不就像是和这个老头子一块儿逼迫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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