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进来说“三位姑娘都在隔月亭赏花,问三爷去不去”。贾环向她道:“你和姑娘们说,我换身儿衣裳就来。”
一路分花拂柳到了隔月亭,远远的只见迎春和探春坐在亭子里对弈,宝玉斜着身子坐在一旁观棋,惜春却独立在湖边喂鱼。见他来了,众人都看过来,探春招手叫他:“来,快来。”贾环笑道:“怎么聚得这样齐?谁下帖子请的不成?”
探春笑道:“是我的主意。这不是,听老祖宗说,林家表姊快到了么?所以叫你们来商议商议,也好拿个主意。”
宝玉拍手笑道:“我道是什么,原来是为这个。照我说,横竖是一样的姊妹,我只以对姊妹的模样对她就好了。”说得众人都笑起来,说“真真儿你是个实在人。”
迎春一向是个没主意的,惜春又小,因此只有探春宝玉嘀嘀咕咕起来商量个没完。贾环晃到惜春身边,拿着手里的荷包对她晃晃:“谢谢姐姐的络子,实在辛苦了。”
惜春抿嘴道:“这不值什么,”悄声道,“不过也就你有,他们都没有的。”
贾环连连点头,也悄声道:“我知道。”
心中觉得她实在是可爱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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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不几日,果然到了林家姑娘来的日子。贾家早早的派了几个体面的媳妇子去渡头候着,立等着接人过来。
这林家姑娘还未来,关于她的小道消息已传得满府都是。都说她是盐课老爷家的小姐,家资颇富,又是敏姑奶奶唯一的女孩儿,于贾家上下人等来说,自然是一位亲厚非常的亲戚。贾环知道得比他们还多。他这位素未谋面的表姐家里子嗣不繁,姑父林海已是数代单传,嫡支一脉凋零殆尽,她曾有一个兄弟,三岁上也一病死了,林海年过半百,眼看子嗣无望,如今不得不往来贾家,实在是可怜得很。
她如今年纪小小,身上还带着重孝,就要远离家乡亲人,投奔素未谋面的外家,想来定是惶惶不安,生怕说错一句话,走差一步路。思及此处,不免格外生怜。
他素来不得贾母的心,也不敢上前招眼,只是坐在房内读书,又打发小丫头们出去听信儿。
蕊书洗手给他整理文具,见他捧着书半日不翻一页,便悄悄抿嘴笑着指他,向霁月打了个眼色。霁月会意,噗嗤一乐,见贾环仍是双眼无神的盯着书,轻轻走到他身后,伸手往他眼前挥了挥,笑道:“回神了!”
贾环这才回过神来,一把握住她乱挥的那只手道:“别闹,念书呢。”
蕊书乐了,臊他道:“还念书呢?身子坐在这里,魂儿早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贾环不理会她,自翻了一页书,权当作没看见两个丫鬟带笑乱飞的眼色。
小蝶一路跑进来,满头带汗,笑声清脆,扬声道:“林姑娘进府了!”
蕊书忙问道:“你看到了?林姑娘多大,是个什么模样儿?”
“姐姐问这一串,我怎么答得上来,”小蝶一气灌饱了水,稍稍喘匀了气,才说了一句,“我只远远的看见了林姑娘一面,通身的气派,倒是个尊贵标致的好姑娘。”
贾环点头笑道:“到底是敏姑妈的女孩儿。”
家里头一个欢喜来新姊妹的却不是贾环,倒是宝玉。他是个极温柔多情的性子,自来在女儿家面前小意体贴,外人看了发噱,他反而沉溺其中,颇以为乐。偏他前日里生了一场病,将将才大好,今日一早去了庙里还愿——贾环难得进贾母的屋子,纵是素日里晨昏定省次次不落,也只在屋子外磕头罢了。没有宝玉在前领着,贾环等闲是不去贾母跟前的。
枯坐了半晌,小蝶领了饭来,没滋没味的吃了一顿饭,霁月安排他睡下,并不多话。
贾环迷迷糊糊的睡着,一直睡到后半晌,恹恹的起来,写了几个字,又拿了投壶来,野鸡毛制的羽箭整齐的码在一起,他顺序拈了来,一枝一枝的投进壶里,渐渐的也得了趣儿,心中的愤懑大有缓解。霁月见他喜欢,越性搬了各色玩器来,自己在一旁相陪。
须臾饭至,贾环叫小蝶来,一边吃饭,一边听她回话。小蝶就回道:“今儿林姑娘下了车去见老太太,老太太伤心得不得了,抱着林姑娘哭了好一会儿,太太们劝了半日才好些。三位姑娘也都见过了,二位老爷处也尽了礼数,如今正在老太太处大家吃饭呢!”
贾家边吃边听,还不时的问“珠大嫂子可去见过了”、“大太太怎么说”、“琏二嫂子如何说”,把个小蝶盘问得满头大汗。
正说话间,宝玉已是回来了,打发人来请他一同去贾母处问安,贾环便随着去了。宝玉仍是外出的衣裳,头束发冠,给贾母叩了一个头,旋即下去换了衣裳。不一时仍是出来,已换了家常打扮。贾母慈爱的唤他:“外客未见,倒先脱了衣裳,还不来见见你们姊妹。”
宝玉贾环依言向前,双双拱手作了个揖,抬头看时,只见那位林家姑娘已离了位,盈盈还礼。她着一身素衣,乌油油的发间只简单攒着一朵白花,插戴着一根镶了珍珠的银簪子,此外并无别饰。眼睫又极长,轻轻一扑闪,便似有星光洒落其间,瓷白的皮肤,眼含愁态,气质与众各别,行动间如风摆柳,大有娇怯不胜之意。
只一眼,贾环心头怜意大起。
那边厢,林家姑娘黛玉也正打量他两个,见贾环举止从容,并不因庶子的身份而作出许多卑怯猥琐之态,那眉眼间又与探春有三分相似,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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