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院子里聚齐了人,倒是很热闹。
锁儿见了满地箱子,好似是崩溃了,撒泼一般坐在了地上哭:“养外室也便罢了呀,怎么连个小丫头片子都能入得了你的眼……”
沈祈低眼瞧她,切齿:“住口。”
他似头痛得厉害,拎起她肩膀上的衣服,克制道:“给我起来。”
“那可是你兄弟媳……”锁儿哭了一半,抬起的手刹那间僵住了,四目相对,她整个人筛糠般战栗起来,“你,你,你是谁……”
苏倾说:“我是小艾呀,夫人不是才给我许的婚么?”
锁儿瞧着这张脸,噩梦重临,仿佛世界上所有的女人,都变成这样一张脸,环绕着讥笑着她:“不是,你不是……贱人,阴魂不散的贱人……”
她脸一白,昏过去了。
夫人的丫头们吓得七手八脚抬起锁儿来,征询地看着沈祈:“大少爷,夫人不好了。”
另一队人似乎是另一个帮派的,也去拉沈祈的袖口:“大少爷,晚娘又吐了,这胎怕是不好,还是先去看看晚娘吧。”
沈祈木着脸任他们拉扯,头痛欲裂,转身时疲态尽显,露了鬓边丛丛灰白,其实他并不很老,也不过才过而立之年。
晌午的阳光照射在他紫红的官袍上,苏倾在他背后道:“大哥再见。”
沈祈步子顿了顿,没能回头,被那一群丫鬟们推搡着,行尸走肉般走出了东院。
这天下午,临平来了。
“我给你们找了四辆马车,丫鬟可以一起去,山长水远,少带些行李。”他眉头紧皱,唇边起了血泡,可见这两日为了那个预言着急上火,“人和车马都给你留着。你们到了那边……记得来信。”
苏倾问:“你不过去吗?”
她已让临平将此事告知亲眷,他似乎仍然有些犹豫:“我们随后便到。”
苏倾点点头:“谢谢临将军。”
临平进去看了一眼沈轶。出来时见苏倾坐在院里小石墩上刺绣,神情依然平和宁静,好像一尊圣洁的石刻神女像。
“绣的是鸳鸯戏水。”她反着展示给他看上面的红绿针线,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唇笑道,“我才学这个,针脚不大整齐。”
临平瞧着她鲜活的模样,焦灼的心,好像也突然间定下了。觉得没有什么好怕的,什么样的日子,都会慢慢过下去。
当天晚上,柳儿给东院的丫鬟开了个小会,告知大家要出远门,不要走漏风声。
板车抬到院落中,苏倾则在屋里收拾行李,其实也没什么行李可带,带够了银钱,一切都可以再买。
打点好一切,已是深夜,她把屏风展开,泡了个澡,拖着疲倦的身子爬上床去,摸了摸沈轶的鬓发,眼睛像小孩子一样高兴:“明天我们要搬走了。”
灯熄了。
怕再抢了他的被子,苏倾把被子都让给他盖,自己身上只盖了床薄毯子。她依在他胸口,细声细气地同他讲着琼岛的事情,没讲两句便睡着了。
三更天,万物沉睡,墨兰色的夜色混杂着,纱帐的影子落在沈轶的脸上,他的睫毛颤抖着,又出了一额头冷汗,似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火盆里发出一声“噼啪”的炸响的同时,他似噩梦惊醒,眉心一跳,被缠在巨大的茧一样的被子中挣脱不开,只得慢慢地、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茫然睁开眼睛的瞬间,所有的奇幻诡异的声音退潮一般散去,只余太阳穴一点浅浅的刺痛。他闭闭眼,习惯了一会儿眼前的世界,五感才慢慢回归。
空气漂浮的一点甜香,吸入他肺腑,竟让胃里有了点饥饿的感觉。身上很热,他急于起来,信手一摸,摸到了散在他胸口的、一头柔软顺滑的发丝。
有人靠在他怀里,那浅淡的甜香正是从中而来。
菩萨蛮(五)
苏倾在睡梦中, 感觉自己被人粗暴地扔到了墙角, 一只手狠狠扼住了她的脖颈。
一袅光靠近, 那双浅褐色的眼睛满是淡漠的戾气。这多年来除了敌人, 没人敢近他的身,防备几乎成了与生俱来的本能。他一手掐着这人的脖子,一手端着烛台照她。他就像久置的机器, 内膛里积满了灰尘,因而不住地咳着,那微弱的烛焰跟着抖动。
亮光晃得那双乌眸微眯起来, 他手下的人小猫似地呜咽着, 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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