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漪见她说的认真,明白不是普通饮宴,也就答应下来。
九太太小声提醒杜夫人时候不早了,程先生还要办公呢。杜夫人也就再同静漪说几句体己话,带着两位姨太太告辞离开。
静漪亲自送她们出去——杜家太太们出行,仆从众多,当然不是一般的排场,引得许多人驻足观望起来……梅艳春在静漪身旁,轻声说:“杜夫人都来咱们医院诊治,且又同您是闺中密友,恐怕这一阵子,能清静清静了吧?”
静漪心想小梅这话或有道理。
在租界在沪上,中央政府的政令或许不见得能畅行无阻,杜氏的影响力,却是不容小觑的……她也忍不住在心里叹一句难得。
杜夫人有些话,令她听到耳中,心内五味杂陈。
在世人眼中,她不过弱质女流,虽艰难可也一日日撑了过来……只是她自己也明白,从来不是她一己之力做到的。
有太多的人在帮助她了。为了他们的期望,她也要尽力撑下去……
这日静漪下班时又已经很晚。
她提前摇过电·话回家告诉陶夫人她不能回家用晚饭。她们在电·话中的言语素来简洁。放下电·话后,静漪便出了办公室。
她颇绕了几个弯确认没有引起人的注意了才去了地下病房探望逄敦煌。
逄敦煌自那日短暂苏醒之后,又昏迷了数日,情况甚为凶险。好容易从前日起情况才正式稳定下来
,着实让孟医生和专门被派来照顾他的高医生提心吊胆了一番。静漪虽深信逄敦煌定能闯过这个鬼门关,但真正见到他以清醒的眼神望着自己,还是忍不住激动。
此时她站到他的病床边,就看到他望住自己的眼眨了一眨,仍然有种想要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的冲动——然而她不过是轻柔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他能醒过来她真的觉得是上天的恩赐。
她每天来探望他时,都会忍不住要重复下这句话……
逄敦煌脸上肿的厉害,大眼睛被挤的只剩下一条缝隙。就是这窄窄的缝隙里,流露出来的神色,每每看的静漪想落泪。
敦煌是个笑谈渴饮匈奴血式的汉子。她从未在他眼中看到悲伤和愤懑,更未见过绝望。但如今自从他醒来,她都看到了……这让她心如刀割一般。
静静的,她坐在了病床边的方凳上,就这么陪伴着他;元秋和护士都在,也静静地各自做着该做的事,一切动作都要放到最轻,生怕弄出动静来,打扰了逄敦煌休养——他从醒来之后,脾气便有些古怪和暴躁。但静漪来时,他就会平静很多。
元秋是这么对静漪说的……
静漪临走前,轻声细语地对逄敦煌说了些话。
她说敦煌,你还记得从前你请我跳舞,总是不小心踩我的脚?等你好了,我们再跳一支舞,你可不准再那样了……还有,别忘了,我们有一盘棋,中盘住手,这么多年,都未曾下完。这些年时常惦记着,不知你棋艺如何精进。我虽荒疏日久,也还是想着和你一较高下。咱们总要分出个胜负来的……还是从前也说好了的,等我们白发苍苍,我烹茶煮酒,听你讲故事,可好?
她望着敦煌。
从他的目光中她看得出他情绪的波动,于是她轻声说你好好养伤,我每天都会来看你。
她很希望敦煌此时就能同她说两句话。他不能说话,她也说不下去了……她走出病房时也没有再出声。元秋和护士更加静默不语。
夜色中静漪穿过走廊离开。
随着她的脚步,旗袍下摆都带出了风声……她不知为何突然有种热血之感。
车子驶进公馆大门,她便看到遂心那小小的身影。遂心正由她看妈带着等在门口。她的小狗雪球在绕圈子咬尾巴、又不时调皮地去撕捋白狮的毛发……外头不管怎么风云变幻,这家里的安宁和·谐,却仍仿佛是色彩淡雅的油画般,让她一回来看到,心便逐渐安定下来。
静漪让司机早停下车来。遂心跑上来时,她将遂心抱在怀里,好久动也不动……她贪婪地嗅着遂心身上的味道。很久以前她曾经说过,哪怕是她生了病,遂心是治她的药。到如今仍是如此。
这孩子虽小,却仿佛是她勇气的来源。
遂心原本看到妈妈回来很是高兴,但见她只是拥抱着自己半晌不动,便乖巧地拍着她的背,轻声说妈妈、妈妈今天是不是很累、很累的话用过晚饭早早睡觉吧,我给您捏捏肩膀……。
静漪又忍不住笑了出来,亲吻着遂心的脸蛋儿,说:“看到你,再累也不觉得了。”
遂心牵着她的手跟着她往屋里走,着急地开始告诉她,奶奶已经和薇姨商议好,这两天薇姨就会和她们搬过去一起住。
静漪点着头。
陶夫人看到静漪,说了句先吃饭吧。
用过晚饭,她们都没有即刻离席。陶夫人望着静漪,问道:“有心事?”
静漪日日都有心事的。她挂心的人和事太多,这其中最重的那一个,是她们共同关心的。静漪虽有心事却总要在她面前掩饰几分,是怕她更担心的缘故。不过她看得出来,静漪今天想必是想掩饰也有心无力。
果不其然静漪被陶夫人一问,沉默片刻,问道:“母亲,您怕吗?”
陶夫人明白过来,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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