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话长。这井原本是个苦水井,井水只能用来洗衣擦地,浇树浇花都会死,更不能饮用。夫人来后,亲手在井边种下这一圈兰花,兰花开后,香气全不散放,而是自土下渗入井中,自此井水香甜,明澄,饮之强身健体。夫人也没说是叫什么名字,我们见它能澄净井水,所以都叫净水兰呢。”
莲生心中,忽然也似有一朵兰花盛放,蓦然照亮了整个心胸。
那簪花老丈的《香音变》中唱过:“飞天吉祥降福祉,枯木生叶苦水甘。风调雨顺地饶富,朝野清明百姓安……”原本以为只是个形容,却没想到这神灵真的曾经令苦水转甘。莲生所居之处,正有一口苦水井,只因井水咸苦,四周一片荒凉破败,百姓凄苦求生,若能令那口井也澄净成为甜水,那乡亲们岂不是喜从天降?
“老先生!我,我能将这兰花移栽一株么?”
“不要动,不要动!这兰花本是神物,看似娇美,一旦挖掘却能令人手指刺痛难捺,要用井中甜水清洗才能止痛。这井水已枯,无处清洗,你若动手挖掘,可要吃苦头了!”
“可是,这神物栽在一口枯井旁岂不可惜?我所居住的苦水井,正可以倚仗它来净水啊!”
齐福苦笑着摇了摇头。“姑娘这腔心意可敬,真要是可行,老夫也不拦阻与你。但这净水兰只能生于此处,离开这片水土便无法存活。也曾有人试过移栽,移去一株,原地自然又生一株,但移走的那株必然在六个时辰内凋谢枯萎,想尽办法都救不过来。唉,想必是天宫神花,只有神仙能够手栽成活吧……”
莲生蹲在井边,双眸凝视着那娇美兰花,脑海中思绪纷乱,飞转不息。
自幼听惯苦水井的传说,都说当初苦水井还是甜水井的年景,那附近也是繁华居处,百姓安居乐业,生活如井水一样清甜……万一能移栽成功,荒废之地转为福祉之地,带来的好处何止是清甜井水而已?别说只是手指刺痛,就算是全身刺痛,都值得一试啊。
“我试试看!”
嘴唇一咬,伸手挽袖,对着兰花下的泥土,一把挖去,一阵针扎般的剧痛,霎时间直穿指尖。
“使不得!……”柳染伸手拦阻,已然不及,莲生咬牙强忍,硬是向泥土中接连挖掘,一双小手哆哆嗦嗦,终于将那株兰花连根带土捧在手中。
那兰花一离土地,顿时芳香四溢,花瓣花蕊,明净亮泽,捧在莲生的手里,整个庭院都浸润着清雅的浓香。莲生仰望天空日色,唇角疼得连连颤抖,带得牙关都嗒嗒作响,然而苍白的小脸上,仍然泛起一丝满怀希望的笑容。
“六个时辰……我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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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寒地冻的深夜。
辛不离左手持一柄纸灯笼,右手端一碗热汤,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泞小路上努力保持着平衡,急匆匆行往苦水井。老远地便望见一盏灯火如豆,于井栏边的黑暗里映出一道昏黄光圈,笼罩着一个猩红的人影。
行得近了,便能看清是莲生裹在一领阔大的绒毡斗篷里,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只剩一张莹白的小脸露在外面,小猪一样笨拙地拱在井栏边,目不转睛地盯着灯火照耀下的一株兰花。
辛不离特别厌恶这领猩红绒毡斗篷。因为是那韶王小子李重耳送给莲生的。莲生喜孜孜地收了下来,整个冬天都裹在身上取暖,每次看在眼里,都让辛不离觉得,像是那韶王就拥在她身边。
怪她乱收人家礼物,她振振有词地讲了一通什么礼尚往来的道理。想让她收起来不要用,但是那斗篷出奇地保暖,几层棉被都比不上,辛不离自己,都没有余钱去买一铺棉被去送给她。每次一提起这斗篷,还令她分外地想念起那韶王小子来,喋喋不休地向辛不离讲述她打听来的边境军情,掐着指头计算那小子何日凯旋……
所以毫无办法,只要不冻到她,只好由她。
“种活了么?”辛不离放下灯笼和汤碗,蹲到莲生身边,也紧张地查看那株兰花:“很浓郁的芳香啊,瞧这花瓣花蕊,莹洁娇嫩,定是种活了!”
又冻又饿的莲生,一把端起热汤咕嘟嘟一饮而尽:“还没有。要不香了,才是活了。……咝,好冷呀,快来快来,一起披上!”
莲生热情地张开那领阔大的斗篷,伸臂向辛不离示意,辛不离不动声色地闪身避开:“我不冷。”
他才不要披韶王的斗篷。冷死也不要披韶王的斗篷。只坐在莲生身边,任身上旧袄四处漏着寒风,也装作若无其事地望着兰花:“真有那等神效么?听起来像个传说,不像是人间能有的事情。”
“齐老先生不会骗我!他说这净水兰一旦栽活了,香气就会离开花朵,直渗地底,澄清井水,令整口井都变得甜香。但从来还没有移栽成功过,只要离开将军府的井边,便会在六个时辰内枯萎,没人救得回来。”
“若是移栽不成,你的手上伤痛,得不到甜水清洗,就永远不会好了?”一提起此事,辛不离的语气仍是又气又急。
“我没想到会这么痛……真的很痛喔。”
莲生哭唧唧地撇下两边嘴角,于斗篷缝隙中伸出两只小手张开,歪头细细端详。十指表面上仍是粉白细嫩,看着并无异状,唯有自己知道那疼痛锥心刺骨,宛如指尖扎满钢针。真是低估了神花的威力,居然这样痛!服药,闻香,都没有用,倒是辛不离为她敷上自制的药膏,略减轻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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