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敦煌,众多香铺都心服口服。敦煌香市有五年一度的名香大会,齐聚天下香商比拼香道,乃是香界最为尊崇的赛事,甘兴珠本拟凭瀚海洗心香一举夺魁,为敦煌赢得香都名号,却不料在名香大会举行之前,被人盗去香方,高价卖与了波斯人。
那一场赛事上,波斯商人率先祭出新品“法尔西香”,香气撼人心魄,意境超凡脱俗。这款香是照扒瀚海洗心香的香方,又略加变化,添了几味波斯香材,令外人识不出来历。但那瀚海洗心香乃是甘兴珠呕心沥血创制,宛如一个母亲对于亲生孩儿,所有细节了然于胸,这点小小伎俩,岂能无所察觉?一嗅之下,立即便识出法尔西香是瀚海洗心香的翻版。
然而制香之术,错综复杂,这等似是而非的抄袭最令人百口莫辩。那场名香大会,最终以法尔西香夺魁而告终,敦煌蝉联数十年的香都名号,也被波斯王城苏蔺城夺去。甘兴珠羞怒交迸,当场吐血晕倒,此后便犯下了咯血之症,后来年仅五十多岁便匆匆离世,也与这次惨败有关。
名香大会之际,甘怀霜年龄尚小,但她自幼事父母极孝,更是一直跟随父亲制香贩香,整件事从头至尾身历,惨痛切肤,终生不忘。护送吐血的父亲回家路上,望着父亲哀切的面庞,不甘的自语,满腹冤屈无处申诉的眼神,唇边锥心刺骨的滴滴鲜血,甘怀霜小小的心灵里已经牢牢记住一件事:此生都以翻版盗方为死敌。
所以甘家香堂一向最忌盗方,不仅严防其它香堂抄袭自己的方子,也严禁自家香博士抄别人的方子,并由甘家香堂起头,在整个敦煌香界立下规矩:盗版者死!一旦查实,严惩无赦,任何香堂都不再录为香博士,从此再也无法在香界立足。
而眼下这莲生姑娘,甘怀霜特别赏识的新晋香博士,竟然试图瞒天过海,张口便说天香纯露是她的作品。甘怀霜亲眼看着这款香品创制出来,深知这是花夜来的心血,霎时间这心头火起,熊熊燃烧不歇,眼前又浮现老父亲那哀切的眼神,愤懑的鲜血,至死不能瞑目的冤屈……
若是就此驱她出门,只怕众人还不分明,必要唤得花夜来到场对质,辩得她心服口服,方能将抄袭盗窃的小贼严厉惩处,为真正的主人讨还公道!
帘外窸窣衣响,一阵沁人心脾的馨香,悠然传来。
纱帘打起,现出花夜来窈窕的身形。仍是飘然出尘的黄襦绿裙,裙间多了一层层金色褶裥,更显堂皇富贵。偏在一侧的垂髻,簪了一朵硕大的金丝铁线菊,正衬衣衫颜色,花下垂着几道珠滴,随着翩翩步态,摇曳耳边。
那双温柔的秋水眼,在室中扫视一周,停在莲生面上,眼中笑意更浓,还微微点了点头。
莲生跪坐案边,心中正七上八下,眼见花夜来依然友善亲切,对自己全无恶意,心中那块憋得满腔气闷的大石头,瞬间也便落了地。连忙整装理鬓,恭敬地行揖问好:“花姊姊好。劳烦姊姊前来,扰了姊姊制香,莲生在此致歉了。”
花夜来轻轻一笑,先向甘怀霜深深一揖。甘怀霜欠身还礼:“妹子好。苏合与你说了罢?这里有桩公案,倒要请你来帮忙分辨分辨。”
花夜来低眉俯身,谦恭地笑了笑。
“东家客气了。东家有命,自当奉从。事情的大概,苏合已经与我言讲,我也是挺为难的。莲生与我,情同姊妹,一向也不分彼此,她走到今天也是不容易,至于谁的心血,望东家不要深究了罢。”
甘怀霜的眉梢眼角,依然满满地都是冷冽,斜睨莲生一眼,哼了一声。
“你倒是大方。容易不容易,那是另一回事。我只想知道事情原委。若是有人心术不正,妄想欺瞒于我,将他人心血窃为己有,甘家香堂必然容不得她。”
“哪里便是心术不正了。小妹子来香堂时日不长,不懂堂规,也是有的。”花夜来柔声劝慰:“东家不必太放在心上。莲生姑娘与我学制香这些日子,相当勤勉,又聪明又好问,每款香品的来龙去脉,都问得一清二楚,不厌其烦地听我讲解。我当时便想,如此用心的孩子,假以时日,必有大成,如今果不其然,这么快便做到了六品香博士,姊姊我的心中,也十分欣慰啊。”
身旁环珮叮当作响,是十一娘在叹气摇头:
“莲生啊,这真是你的不是了。制香之道,都是家门绝技,花夜来肯传授于你,这是何等的恩情。你不念她照顾之义,反倒试图冒领她的功劳,莲生啊莲生,我看你家境贫寒,却积极上进,热心热肠的招人喜欢,一直还想帮你,如今看来,是我走了眼呢……”
“算了,那些都不要提了。”花夜来轻轻摆手:“一款香品而已,什么大不了的事,为此伤了姊妹和气,太不值得,大家都不要计较了罢。”
“不成。”
甘怀霜一语截住:“抄袭等同抢劫,岂能等闲视之。纵容了小贼便是害了好人。今日你当着这众人之面,把事情说个清楚,教她受罚也受得明白。”
花夜来长长叹息一声,望了望莲生,脸上满是不忍之色。
“莲生,你我姊妹之间,一定要走到这个地步吗?”
“姊姊……”跪在地上的莲生,咬咬嘴唇,昂然开言:“还是说清楚才是。我制香是姊姊教的,恩情我深深感激,但是这款花水,分明和莲生当初呈给姊姊的忍冬花水一模一样,我想姊姊不会以自己的名号申报,其中必有误会,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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