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回头望了望尚还完全蒙在鼓里的家里人,脸上是少见的凝重。他压低嗓音告诫我:“我一定会想办法带他们离开这里,但非常时刻就由不得任何的犹豫和挑剔,我们唯一的目的就是活命。”
他的语气让我大感不安,我也压低了嗓音问他:“那你预备怎么办,我现在是想不出一点儿自救的办法。日本人把上海围的和铁桶一样水泄不通,哪怕你有之手只手通天的本事,也没法把这么一大家子人全都安全带出去。”
二哥惨淡淡地一笑:“办法总是有的,就看我能付出什么。如今为了你们我哪怕孑然一身也在所不惜。”
我心里微微一痛,眼前的这个人、他失落的眼神和嘴角勾起的无奈的弧度都在告诉我,为了家人的安全他为此会付出巨大的代价。可是他三缄其口,我也无法从只言片语里判断出他究竟意欲何为。我想他一定允诺了太多的东西,也一定会损失太多的东西。但我做的只是默默地握住他冰凉的手:“好,那我们也不要浪费时间了,这就分头行动。你先去找人帮忙,我去让大家开始准备撤离。等车子到了我们立马就走。”
二哥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却并没有反驳我的话。只是用一种急速却一锤定音的语气说道:“好,你留在这里等消息。如果一切顺利我就亲自来接你们,如果出了什么岔子,会有人来带你们走的。到时候接头的暗号我已经想好了,来人会先敲五声门,然后说自己渴了想要喝水,你就在屋内回答他,这里有祁门红茶、黄山毛峰和碧螺春,你要哪一种。他如果回答你,半夜叨扰,来一杯白开水即可,那你就给他开门。他会带你去安全的地方暂时安顿下来。等到时机成熟、风头也没有那么紧了,我就找机会把你们送出上海,到时候是要去香港还是去美国就看爷爷他们的意愿了。”
二哥的计划不可谓不严密,可是却丝毫没能消减他担忧的情绪。他有从来好强,多大的压力都喜欢一个人扛着。为了不让家人担心,他不知道为了逃亡的事筹谋了多久。我用异常坚定的语气告诉他:“好,你就放心去处理,家里的事情我一定会安排好的。”
是夜,送走了二哥,我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回想起二哥这些天来的所作所为,我突然灵光乍现,几乎立刻就猜到二哥所说的牺牲是什么了。知道真相的我立刻捂住自己的嘴,眼泪也不争气地翻涌而出。我想要力挽狂澜,却发现自己身无长物,空有满怀的激情与冲动,可根本使不上任何劲。我又想到此一时彼一时,现如今那些人冲着眼前的利益帮了二哥;但如果哪天一不小心开罪了他们,反噬之力或许要更甚于如今。
要是换成之前,或许还能求助于曹遇安或者顾作言,可如今这两位自身尚且难保,又有什么余力来帮助我?至于那些人,我恨恨地想着,那些人的野心和身份早已是昭然若揭了。更有可能这一切便是他们处心积虑的谋划,就是为了一步步逼二哥就范。至于二哥虽知道其中的关节,但是家人的生命受到威胁,处处受人制肘,也就只能引颈就戮,我不由得双手捂脸,发出一声哀叹。
而我万万没想到的是足以改变我和全家人命运的选择题就这样放在了我的面前。就在我辗转难眠的当口,楼下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在黑暗而静谧的午夜,在空旷寂静的大房子里,显得异常惊悚。我心念一动,突然涌上一种奇异的念头来。
等我冲下楼的时候,发现门缝里都透出灯光来,不晓得是大家都被半夜来电所惊醒还是压根就彻夜未眠。我拎起听筒,传来的却是一个不甚熟悉的男低音:“朱小姐,还记得我吗?”
我一头雾水:“啊?”
那个声音不怀好意阴测测地笑起来:“我以为化成灰你都会认得我呢,看起来朱小姐的记性也不不怎么样。你好,我是曹无险。”
我心中恼怒:“我并不觉得我和你那么熟,已经到了深夜互相联系的地步了。您今天的做法真的很冒昧,家里的老人怕是也被您惊醒了。如果没什么重要事情的话我就先挂了。”我正欲挂上听筒,就听到电话对面传来一句:“慢着,挂了我的电话,你可能就错过了唯一一个让全家人安全离开的方法。”
我毫不犹豫地拿回听筒,在人最紧张焦虑的时候才真正诠释了什么叫“病急乱投医”:“你快说,什么方法。”我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听着带着点威胁的意味。“
而曹无险也毫不遮遮掩掩:“有一个对我们十分重要的人如今身受重伤,我们迫切地需要一场手术来拯救他。你放心,手术台、手术器材和药品我们都已经准备妥当,就缺一个能治病救人又绝对不会泄露机密的医生了。”
我几乎未经思考就义正词严地拒绝他:“曹大局长,怕是你对我有什么误解吧。即使没有这场战争,我现在也还是一个普通的医科学生,压根还算不上真正的外科大夫。更遑论因为这场战争,我连自己的梦想也不得不中断了。我这双手已经记不起多久没有拿过手术刀了,别说是救人,救只猫也是做不到的。你要是真的想要救你朋友,还是尽快另请高明吧,或许还有得救。”
曹无险的话锋忽然360大转变,变得阴沉起来:“朱小姐,你大概对自己的处境还不太了解。现在不是你端架子讲价钱的时候,我现在是你唯一的救命稻草,错过了,你和哥都绝对没有好果子吃。你大概还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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