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倾顿了顿,说:“抽根烟转移注意力。”
算是解释了为什么这次要在她面前抽烟。
尤可意低声回答:“没关系。”想了想,她问他,“你多大了?”
“二十五。”
“哦。”她在他旁边坐了下来,“我二十一了。”
“我知道。”
她一愣,侧过头去看他,“你怎么知道?”
话音刚落,她又觉得自己问了个很蠢的问题,严倾知道她是舞蹈学院大三的学生,又怎么可能算不到她的年纪呢?
她又问他:“你有家人吗?”
严倾只是抽烟,没有回答。
“他们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吗?”尤可意的问题一个接一个,“他们……赞成你这样?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然而所有的问题都石沉大海,严倾很快抽完了那支烟,将烟头踩灭在地上,然后站起身来要披上外套,“太晚了,你该回去了。”
尤可意一把拽住他的手,“我不回去!”
严倾看着她,没有说话。
她慢慢地把手缩了回来,却还是神色坚定地望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不回去,我要留下来照顾你。”
片刻的沉默后,她看见严倾以一种看待顽劣孩童的目光望着她,淡淡地说:“我没有家人,也没有家。没有人会管我过什么样的日子,至于以后,我也没有任何打算,因为像我这样的人,会不会有以后都是个问题,指不定哪天就横尸街头……你的问题我答完了,能回去了吗?”
尤可意茫然无措地站在原地,想说点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
她记起了脚受伤的那一次在出租车上的场景,她和母亲打完电话后情绪很低落,而严倾从后视镜里看她一眼,低声说:“何必苛求那么多?母亲这种词,能出现在生命里也是件好事了,有总比没有的好。”
可原来他不仅仅是没有母亲,连家人都没有一个。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只能继续坚持:“我要留下来照顾你。”
事实上是她根本找不到合适的理由留下来,却又迫切渴望待在他身边,所以死死拽住一个理由不松手——他是为了救她才会受伤,所以照顾他是她的责任。
严倾却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纠正她说:“是我的事情把你拖下了水,受伤也是因为我自己,跟你没有任何关系,所以你不必内疚,更不必觉得自己亏欠于我。”
“我要留下来。”她似乎变成了一只只能重复同一句话的电子玩具。
借着窗户外面传进来的微弱光线,严倾与她对视片刻,终于正色说:“我刚才说自己没有家人,不仅仅是回答你的问题,也是想要告诉你,像我这样的人是因为没有牵挂所以不在乎明天不在乎未来。可是你呢?你有家人,有家庭,有人关心你在意你,心心念念要你有一个好前程。”
片刻的停顿后,他把大衣披在了身上,途中因为牵动了伤口,疼得眉心紧蹙。
他拉开门,回头看着尤可意,“为了他们,为了你自己,不要再做这种任性的事情。”
冷风呼呼地灌了进来,夹杂着巷子里不太好闻的气味——油烟,陈旧的朽木,酸臭的垃圾,还有些别的什么。
所有的一切都在提醒着她,严倾说得很有道理,无懈可击。
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机缘巧合之下人生有了交集,可现在是时候分道扬镳了。
她麻木地想着,也许今晚离开以后,他们就真的再也没有见面的必要了。即使一不小心碰见了对方,都可以面无表情地擦肩而过,因为由始至终他们连朋友都算不上。
她很确定严倾做得到,这本来就是他的风格。
然后呢?
然后她可以回归正轨,当她的舞蹈尖子生,活在她无忧无虑的世界里,顶多为了实习的事情和妈妈有所争执,但人生总归是平安喜乐、无风无浪的。
可是心里却更加荒芜了,像是杂草丛生后遮天蔽日的场景。
那样的日子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她真的做得到从今以后假装不认识他,假装这个人从来没有闯进过她的人生?
尤可意站在这个老旧的屋子里,看着门口那个拉开大门为她选好了光明人生的男人。外面的灯光照进来,将他的影子在地上拖得很长很长,温柔又朦胧。
他的的确确很温柔,从相识到现在,他做的一切都是为她好。
她觉得好笑,又觉得心酸,为什么一个混混可以这么好,好到她的整颗心都像是浸泡在蜜糖里,随时随地甜得想起他就可以微笑出来?
她眼眶发酸,默不作声地走出了门,而严倾也掩上了门,锁也不锁就跟在她身后走进了狭窄的巷子。
路灯温柔地提醒着她那些柔软的过去。
短短一个月,他们似乎有过很多次这样的时刻。
在小区里,他逆光而来,帮她解决掉了那个色胆包天的酒鬼;住宅楼下,他淋雨而归,为了让她安心而说谎要去便利店;单元门前,他出声唤她,恰好在她第十次默默等待声控灯亮起的时刻……
她的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而他跟在她身后路过一盏又一盏昏黄的路灯。
尤可意数着灯。
一盏。
两盏。
三盏。
……
然后是第十盏。
就连这个数字都恰好为整,如此圆满,如此令人心安。
这样想着,她忽然停下了脚步,想也不想地转身,踮脚,然后环住了他的腰。
四周是锅与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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