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可意惊呆了。
这一刻,她再也顾不得自己的惊慌失措,大步从严倾身后踏了出来,尖声叫着:“妈妈你干什么?你为什么打他?他——”
“尤可意。”严倾沉声喝住了她,一把把她拉回身后,自己依然挡在祝语和她的中间。
“我为什么打他?你问我为什么打他?”祝语高声怒斥,“你怎么不问问自己做了什么好事?尤可意,你简直不要脸!小小年纪居然跟人开房!我教了你二十一年,这些都是我教的你吗?你简直——”
“够了!”严倾忽然间朝她喝道,声音不算大,但一字一句像是从胸腔里发出来的一样,“不要再说了。”
“你算个什么东西?你让我不要说我就不说了?”祝语像是盛怒中的狮子,恨不得用世间最恶毒的话语来狠狠攻击眼前的男人,她指着严倾的鼻子,“我教育我的女儿,关你屁事!你是哪里来的下三滥?专门坑蒙拐骗无知少女!你,你……”
她整个人都快要失去控制,随手抄起桌上的吹风,也不看清自己拿了什么,就径直朝严倾砸了过来。
然而严倾不是尤可意,他只是敏捷地往旁边猛地偏头,就轻而易举躲过了这一次攻击。
吹风机砰地一声砸在墙角,声音简直惊天动地。
一砸不成,祝语更加愤怒,这次想也不想就抄起了桌上的玻璃烟灰缸,大有要同归于尽的意味。
尤可意在这一瞬间尖叫起来,不顾一切地扑到了严倾面前,严倾一个始料未及就被她推得后退了一步,那只烟灰缸瞬间砸到了尤可意的后脑勺上。
她的声音在这一刻都变了调,浑身一颤,软软地朝严倾倒了下来。
严倾的呼吸都静止在了这一刻,只能下意识地接住了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惊呆了,祝语也惊呆了。
***
白茫茫的墙壁,白茫茫的灯光,白茫茫的床单被套,白茫茫的病房。
对于医院,祝语有一种难以抗拒的恐惧感。
她曾经是红遍文工团的小天鹅,带着与生俱来的骄傲四处为首长们演出。台上十分钟,台下十年功,她用自己十年如一日的刻苦练舞换来了红遍大江南北的青年舞蹈家之称。
她并非富贵人家的孩子,母亲生了三个孩子,她是老大,老二老三都是男孩。都说皇帝疼老大,百姓疼幺儿。因此她这个最大的女儿就成了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的典型,要在家里忙里忙外照顾弟弟、洗衣做饭,又要在团里努力练舞,想要闯出名堂。
她能进团还多亏了父亲是文工团的后勤人员,成日求爹爹告奶奶的,才帮她争取到了去团长那里跳个舞的机会。她深知自己进去是多么不容易,于是更加努力起来。
为了成为团里的第一人,她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做饭,然后啃着馒头骑自行车去团里练舞。中午又要骑着自行车飞奔回家给弟弟做饭,有时候晚了,爸妈回家就会数落她。
她不爱说话,只是默默听着,听完就出门,骑着自行车又回团里去练舞。
她长得漂亮,身段好,从小又有跳舞的天分。
她不甘心一辈子就过得如此窝囊,照顾弟弟、洗衣做饭、骑着自行车在梦想与现实中奔波……这些并不是她想要的。
这些都是她无比厌恶的。
她要摆脱这一切,她想永远成为舞台上闪闪发光的那只小天鹅。
很多年的时间过去,她终于做到了。
那一刻,她在舞台上跳完了八分三十一秒的芭蕾独舞,踮着脚尖敬礼致谢,台下的军官们纷纷站起身来,微笑鼓掌。
没有人知道她等这一天等了多久。
没人知道为了这八分三十一秒,她在那间练功房里不知疲倦地踮起脚尖旋转了多少个日夜。
她的眼眶里是闪烁的泪水,而对于台下的观众来说,却不过是一个眼眸璀璨的小姑娘欣喜的神情。
没人知道此刻终于大获成功的她最想做的事情竟然是嚎啕大哭。
此后的一年里,她四处表演,结识了现在的丈夫,一名大学教授。
丈夫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爱搞科创,钻研论文很在行。但这并不要紧,他耳根子软,什么都听她的,也不爱计较,家里的事情都交给她做主。
别人都羡慕地说她:“祝语你命好啊,野鸡窝里也能飞出金凤凰,还嫁得这么好!”
那一年的时间里,她是真的觉得自己命好。
然而好景不长,她从未料到自己的人生竟然只辉煌了这么短短一年。
她用十年的汗水去换她的梦想成真,可是梦想实现得如此绚烂,绚烂到犹如昙花一现,稍纵即逝。
那一次舞台事故是因为灯光原因。舞台不大,她当时正一下一下跳跃着,离台边还有两步的距离。
就在那一刻,头顶的一站射灯忽然间发出清脆的爆炸声响,她下意识地抬头一看,就看见那盏巨大的射灯摇摇晃晃地朝她坠落下来。
所有的人都惊声尖叫起来,而她在回过神来的第一刻,不顾一切地朝前面倒去。
射灯并没有砸到她,然而因为失去重心,她跌下了舞台。
台子有两米高,她是后脚跟着地,韧带断裂,两根脚骨粉碎性骨折。
醒来的时候,她就躺在陌生的病房里,住了两个月的院。
两个月里,不断有人来慰问她,每个人都说着大同小异的话——
“真的是好险啊,幸亏你反应快,不然被灯砸中了,就不是受个脚伤这么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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