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安静了一秒。
“别对你仲伯直呼姓名。”
“别对你仲伯直呼姓名。”
两个长辈异口同声,话音落下后屋子里又安静了一秒。
白已然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仲父。
“爸,您说的是北狼王,鹿爸,您说的是思玄叔,对吧。”
“都一样!”白上林总算是皱了眉头,然后在儿子扭过脸去吐舌头时摸了摸鹿瑶光的手背,“你回头去未然那儿探探虚实吧,实在不行,也别勉强。”
“你不去吗?”
“我就不去了,这孩子跟他爸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都是死不讲理,我去恐怕三句话就要炸了,你总比我有耐心。”
“换句话说就是,你跟自己的侄子八字不合,又不想丢身为叔叔的面子,才把我推出去。”
一下被戳中了心思,白上林故作气恼地皱起眉头,然后又忍不住无奈地轻声笑了出来。
同样在笑的鹿瑶光收回视线,看了看对面满脸都写着“为什么我要吃自己爸爸们的狗粮”的白已然,安抚一样点了个头,说了句:“放心吧,我一定会找个合适的时间过去看看的。”
对此,鹿瑶光没有开玩笑,他说到做到了,隔天,他早点离开了管理所,去了白家大宅,见到了地下室的田钺。
对方十分安静,看见他,也不打招呼,也不靠近。
“田先生,可以过来一下吗?我不喜欢说话那么大声。”鹿瑶光站在栅栏门外面试着让对方主动靠近。
田钺低头叹了口气,还是溜达过来了,表情就像被囚禁到已经没了气性的猛兽。
“干嘛?”他问戴着口罩的男人,“要把我送回去?”
“啊……这倒确实是我的希望。”笑了一下,对方按了按口罩的边沿,“如果回去,我可以直接负责你的安全。”
“安全?安全个鸟毛啊,你们都是一群喜欢男人屁股的。”
“……你……?”一听那个语气,就觉得哪里不对了,鹿瑶光盯着对方看,然后一下子恍然,“未然不会对你……难道已经……”
“他可没有,他对我相当客气了,从来不锁门,我可以自由进出,还可以坐在沙发里吃着爆米花看宽银幕电影。”
“田先生……”
“是,他‘临幸’过我了,开心吗?”从透着愤然的反讽,到溢满哀戚的悲凉,田钺说到后头,已经没有顾忌脸面的心情了,他靠在墙上,扭过头看着鹿瑶光,“反正到哪儿去,都是一样关着,没有差别。你们又不会放我走。”
“暂时……确实是不会的。”摸了摸下巴,鹿瑶光话语里似乎别有所指,“但是,对你而言,哪里……相对的,更能接受呢?”
田钺沉默了。
他哪里都不接受。
就像他说的,他不是肖雨泽,他没有那种可以用后半生来赎罪的心态,更何况,就算是肖雨泽愿意赎罪,也不能完全让他和家人隔离开吧?总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吧?变态杀人狂也有亲属探视权,这样不明不白就永远和社会隔绝的状况,分明是比死刑还残忍吧?!虽说肖雨泽来陪他的那天,说过蒋鸾会不定期把他家人的情况如实转告,甚至还曾经在家里遇到困难时匿名帮助过。可剥夺见面的权利,真的不会太不人道了吗?!只是为了守住狼种的秘密?!那要这么说,他宁可拼死逃出去,剩最后一口气也要昭告天下有这么一帮子怪胎存在!
“我知道,对你而言,差别其实不大,是吧。”鹿瑶光无奈地叹了一声,也沉默了好一会儿,小心谨慎察言观色,等到田钺脸上的表情镇定了一些,才继续开口,“那,这样的话,我想告诉你一个事实。”
“……什么事实。”
“骗一个人,比骗一群人困难,但取得一个人的信任,比取得一群人的信任简单。”
“你……什么意思?”
“我觉得你懂。”
是,田钺懂。那句话并不难理解。想骗过白未然,逃出去,真的比愚弄一大群人要困难,这种一对一的监管漏洞太少,几乎为零,而人越多的地方,可以抓的漏洞也就越多。至于后半段话……
“你不会是想让我卑躬屈膝顺着他,好让自己日子过得舒坦点儿吧?”
田钺那么问。
鹿瑶光没有回答。
“……那你过来到底是要干嘛?你要是来带我走的,就赶紧带我走,你要是不想管我的事儿,就干脆别管。不用给我灌心灵j-i汤。”
“我没有这个意思,请别误会我。”耐着性子说着,鹿瑶光尽量婉转地措辞,“我一向是觉得,也一向呼吁,即便是鬻犬,也该有自己的权利。刺青和项圈,是很残忍的事,早就该废除了。想把你带回管理所,是因为我不想你被迫承受鬻犬的身份。可是……就像我说的,假如他已经对你……那样了的话,恕我用个真的拿不上台面的说法,就是,你现在取得他的信任,会更容易一点。明白吗?”
“明白,就是说让我卖屁股混口轻松饭吃。”
“田……”
“慢走不送。不好意思,确实也是没法儿送。”丢下这句话,几近于猖狂地惨笑着,田钺转身就离开了栅栏门附近。他一直走到台球桌边,翻身上去,背对着鹿瑶光的方向,躺下了。
他脑子乱到无法思考。
所有人,都在劝他留下,居然真的是所有人都这么劝他。
虽然方法不同,但结果都是一样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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