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进到帐中,恭敬地奉上了茶。他瞧言昌神色郁郁,青年小心地探问道,“父亲怎么了么?”
“没事儿。”言昌吁了口长气,见言时一脸不信,只得将家信抛了过去,慢悠悠地道了句,“你二娘那儿快炸了,你娘大概也差不多。”
言时内心一磕磴,七手八脚地拆开来看了眼,又佯作镇定地折了回去,只闪烁的眼神还是出卖了他此时的情绪:“太后娘娘之事……父亲觉得二娘说得有理么,司空那儿有没有说什么?”
“姜家那边没说话。但你二娘时常进宫探视,太后身体未曾有恙,出事前几天亦一切如常。”言昌摇头,“此事的确事有蹊跷,别轻举妄动。”
言时点头,却是有些欲言又止:“可舅父那边……”
“阿时,别管了。”言昌抬眼望向他,沉声道:“就算……就算太后之死确实是陛下所为,他是君,我们是臣,又还能怎么样呢?”
他的语气平和,并无任何不满,绝不是一个……有反心的人会说出来的话。
听了这番话,言时稍稍安心了些,恭顺地应下:“是。”
言时转身退出了帐外,言昌则不得安宁,双手紧攥着那封家书,信纸被他揪得有些褶皱。
沈如诗娟秀的字迹洋洋洒洒地将宫中的消息捎了过来,分明是说最近发生的事儿,却让他的思绪莫名地一下回到了二十几年前。
皇后姜羽及太后沈如烟接连猝死于宫中。
秦衷将他们的丧礼置办得十分盛大,沈氏及姜氏两家外戚亦得了封爵作为抚恤。
沈如烟的死因一直众说纷纭,朝中上下竟是无人相信秦衷悼词上的“猝死”,沈如诗更是坚持自己的姐姐就是皇帝一杯鸩酒毒死的,捎了信过来要求言昌给个交代。
即使秦衷续立了意外失明的沈芊芊做皇后,言昌依然觉得事情的发展不是明面上这么母慈子孝琴瑟和鸣,甚至连新后突然间失明的理由都令人深思,还有那个在宫中迅速窜起、据说是先皇后大宫女的珑贵妃……
至于那个秦衷说并非他骨肉的儿子,更是匪夷所思。
饶是秦衷从不是什么按牌理出牌的皇帝,可怎么会有人光天化日下述说皇后的不贞,形同给自己戴绿帽子?
太傅朱纪在殿上开口质问了秦衷有关太后之事。那一向对老臣礼遇有加的皇帝竟是被踩到痛脚一般,怒气冲冲地命人打了朱纪二十杖,对那弱不禁风的书生而言,简直去了他半条命。
昔日言昌与秦珩一起打天下,助他坐上太子之位,扫除他登基路上的所有障碍,言昌与那位潇洒任性的青年皇帝互为知己,分别娶了沈家的姐妹。
一直以来,沈如烟便如同他的亲姐姐一般,后来言家受文皇帝重用,他们跟沈家亦保持着紧密的关系,太傅朱纪亦是文皇帝挚友。
现在先帝已逝,一切都不同了。
言昌虽大权在握却过得战战兢兢,秦衷对他的猜忌与日俱增;朱纪甚至在朝堂上受了杖刑,对一个文人而言可谓是奇耻大辱。
而沈如烟身为大卫最尊贵的女子,竟是连自己的性命都无法保全。
当秦衷不再需要他的力量时,他是不是也逃不开兔死狗烹的命运,可他言昌又凭什么受人摆布?
言昌心中早有决断,只是他并不打算与他的长子说这些。阿时跟他的幼弟很像,耿介刚直、忠君爱国……
翻到信件堆的最底下,他在京中的二儿子亦有话对他说。言昌摊开那块不起眼的绢布,上边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已清楚表明了言晖的立场。
“太后姨母之事,是可忍,孰不可忍。”
言昌轻笑一声,扬手将那块布投入火盆中,火光转瞬间吞没了白布,片刻后便只剩下灰烬。
洛城之事,言昌远在燕西鞭长莫及,还有个皇帝派来的秦琮时时刻刻盯着他的异动。
但无妨,阿晖知道他想做什么。他的二儿子够机灵、够狠、够果决,不会让他失望。
第62章其之六十二(三更)
……
洛城,辅军将军府。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大约两三岁的小女孩正捧着一卷书简,稚嫩的童音琅琅念着诗经的篇章,身边是位四十来岁的中年女人跟一年轻少妇,小女孩梳着两个总角,眉清目秀的十分讨人喜欢。
文容媛偏着头,默不作声地观察着婆母与自家女儿的互动。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一篇念罢,朱绾揉揉小女孩的发,哄道:“昕儿真聪明。”
“母亲,昕儿念完了,有没有糖吃?”言昕眨了眨灵动的大眼。文容媛悄悄瞥向一旁的婆母,待她老人家点头,才掏了颗糖放在女儿小小的手心里。
朱绾眯起双眼满意地笑了笑,文容媛亦在一旁陪笑着,一副和乐融融的景象。她这婆母近来因兄长朱太傅之事一直有些郁郁寡欢,她便想着请安时带女儿过来,好让婆母高兴些,幸好昕儿一向听话省心,朱绾也逗她逗得乐。
文容媛正要告退,门外却是忽然来了两位她不大想见到的人,亦是来寻朱绾的。她也不好见了人马上离开,只好再坐了回去,温声招呼道:“二弟、弟妹。”
来者正是言晖和吴央。
言晖友善地对她笑了笑权当是回应,他身边的女子则轻哼了声,对文容媛的招呼理都没理会。吴央迳自坐到了朱绾身边,亲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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