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亭连忙摇头:“将军说哪里话?小满和立夏都很好的。”
立夏很快抱着琴奔了回来。沈云亭也是不擅言辞的人,接过琴低头敛目,不发一语的弹了起来。音符铮铮淙淙从他指下流出,便如一阵清风穿堂而过,将烦闷燥热一扫而空,令人胸臆大畅,又仿佛林间绿叶沙沙轻响,说不出的宁静悠远。
待他一曲终了,小满和立夏双双从沉醉中回过神,第一时间便转头去看自家将军,得意得好似是他俩弹的一般:“如何如何?将军,我们没骗你吧?可好听了对不对?”
列战英不通音律,平时更不好此道,但就像美食并不需要鉴赏家才懂欣赏,人人尝到都会觉得好吃一般,好的音乐也是如此——即使听的人说不出这曲子好在哪里,听不出琴师的技法有多高超巧妙,但也一样会觉得好听,觉得动人,会被琴声传达出的情绪和意境感染。
所以列战英也听得呆住了。听到小满立夏说话才回过神,长长吁了一口气,真心实意地夸赞道:“好听。”
沈云亭低头微笑:“多谢将军夸奖。”
列战英抬手揉揉额角,语气变得有些小心:“那个,沈公子,你们南楚人都是这么多礼的吗?”
“……?”沈云亭不解地抬眼看他,心中有一丝惶恐。列战英咧了咧嘴,费力措辞:“我的意思是,你真的不必跟我这么客气。列某一个粗鲁武人,你老这么谢来谢去的,我觉得怪、怪别扭的。”
立夏在旁帮腔道:“是啊沈公子,你虽是客人,但住在我们府里,那也算是自己人啊,不要这么客气。”
小满噗地笑出来:“你听你说的什么话?又客人又自己人,颠三倒四的。”
立夏在将军面前被拆台,有点恼羞成怒,咕咕哝哝地反驳:“你会说,那你来说啊。”
沈云亭却没听到小满接下来说了句什么,立夏的话将他今天一直觉得不对劲的地方串了起来,他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莫非是自己一开始就误会了?莫非凤王真的是让列战英带他回府做客养伤的?
“沈公子,刚才那首曲子叫什么名字?”列战英止住了小满和立夏的斗嘴,对沈云亭道。
“风入松。”沈云亭顺口回答。脑中兀自千回百转,细想来到列府后的点点滴滴。他虽然还是不敢完全确信,但这两天一直压在胸口那块大石,却仿佛在不知不觉间消散了。
10.
那日下午,沈云亭惊为天人的琴艺就在列府里为数不多的下人中传遍了。因为小满央着他再抚一曲,正抚时小绿扶着福伯来看将军,结果一齐站在门外听呆了。
待他弹完,福伯进屋后几乎老泪纵横,说道这么好听的曲子自夫人去世他就再没听过了。沈云亭大窘,偷瞥了列战英一眼,惶恐道:“我、我胡乱弹奏,怎敢与老夫人相提并论……”
列战英也是大为头痛,说道:“福伯,您好端端的提我母亲做什么?吓到人家沈公子了。”
福伯连连摇头:“夫人走的时候你还小,大概不记得了。你那时顽皮得很,一刻也定不住,可又怪——夫人一抚琴你就乖乖坐着不动了!”说着去拉了沈云亭的手,恳切道:“沈公子啊,你今后有空,多给我们将军弹弹琴行吗?说不定能定定他的性子,你看他都快三十的人了,家也不成,整天在外头跑……”
列战英双手作揖地打断了福伯:“福伯我求您,在客人面前给我留点面子好吗?何况我在外头是有公务,又不是玩。”说着对小绿大使眼色,小绿和小满立夏三个早已挤眉弄眼地笑成一团,这时拼命忍了笑上来拉福伯:“福伯,您这么拉着沈公子,人家还怎么抚琴?”
福伯这才放开了沈云亭的手,不好意思地笑道:“沈公子,你别见怪。这人啊,一上年纪就爱唠叨。将军现在都嫌我唠叨了……”
列战英哭笑不得:“福伯,我哪有?”沈云亭抿了抿唇,对福伯微笑道:“只要将军不嫌弃云亭的琴声粗陋,云亭自然愿意效劳。”
接下来的几日里,沈云亭果然每日午后都带着琴到列战英房中。小满立夏自然是要跟着凑热闹的,有时小绿他们闲了也会跑来“沾将军的光”听琴,一群人围坐在列战英房中,听一首曲子,闲聊说笑一会儿,总算令被太医严加看管连床都不准随便下的列将军的漫漫长日没那么难熬。
而这几日中沈云亭经过仔细观察,小心求证,又闲聊般旁敲侧击地问了小满立夏一些大梁的风俗,终于能确定——自己果然是误会了。想到自己曾对列战英生出那么荒唐的揣测,还失惊打怪地担心人家要对自己做什么……幸好没在小满他们跟前说出什么奇怪的话来,否则他怕是只好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其实也不能全怪他胡思乱想——一个挨惯了打的人,看到旁人抬起手,自然而然的会害怕巴掌而不是期待爱抚。他从前呆的地方都不把他这样的人当人看,他哪里能想到大梁高高在上的凤王会真的费心为他寻一个安身之所养伤?
想明白此节后,沈云亭对梅长苏更加感激,脑海中的凤王殿下简直犹如神佛降世一般浑身都在发光,对列战英的畏惧倒是与日俱减,发现这位将军确是为人爽直毫无架子,在他跟前也慢慢轻松自然起来。
在闲聊中沈云亭慢慢了解了不少眼前这位列将军的事,比如他是官居三品的云麾将军,不过现在并非战时,因此只是个虚衔;再比如他是梁帝的嫡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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