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细细把着脉,萧贺乾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须,望着不远处清澈的鱼池发了呆。
“侯爷近日来感觉如何?”
指下脉络紊乱,时快时慢,是以大凶之兆。
萧贺乾嗤嗤笑了一声:
“姑姑什么时候也学会了这等客套话。”
阿宁也笑:
“年纪渐长,倒也少了些棱角。”
萧贺乾赞同地点点头,犹记得从前见她,是如何飒爽飘然的一个女子,爱憎分明,却也灵性十足。
一去经年,人也总该有点变化,却是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尽往如意的方向去了。
静默许久,萧贺乾问道:
“我听府上小厮道,他这几日对我的病情尤为关注,平日里游山玩水惯了,眼下害了病长居在家竟意外得了回叔侄情谊,委实值当。”
阿宁笑而不答,薛贺乾幽幽问道:
“你这样骗他,届时我若去了,他定不会轻易原谅你。”
阿宁头也不抬,回了他:
“哦?我还以为这是侯爷暗示阿宁的意思呢。”
眉眼相对,滋滋作响。
萧贺乾先垂下眼,哈哈一笑:
“正如姑姑所说,年纪长了,便也看开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静悄悄地来,静悄悄地走,人多了,热闹了,反而不快活。”
阿宁复往他手臂下扎了这么一针,听见他猝不及防地痛哼了一声,她面色微变渐趋柔和,连自己都未曾察觉到地轻吟:
“果然是留着同样的血,连怕的东西都是一样。”
临行前,阿宁在他耳边留下一句‘忠告’:
“人生在世,走时也求个清清白白,莫留遗憾。”
遗憾?
这句话让萧贺乾略微发怔,良久,终陷入沉默。
人生在世,纵使自诩洒脱至极,无爱无恨无情无义,可这也不过去蒙骗自己的说辞,一路走来,又何曾不留一点遗憾?
夜深渐微凉,适逢下午短暂地下了一场毛毛细雨,这雨并不大,纵使信不雨下也非难事。
它反而如一把沾了湿气的广阔的大扫帚,将满地的干燥与闷热扫走,所经之地,留下雨露占了泥尘所散出的味道。
而雨夜,也总是让人遐想无边,数年前那站在身前清俊颀长的少年依稀好似在眼前。
“奶奶。”
一声轻唤,惊醒梦中人,她略微将双眼睁开,眼角的细纹随着她动作而极有规律地蜿蜒律动着。
眼角长了条细蛇,年纪越长,人是越来越无力,蛇却越来越张狂,恨不得申展开了自己每寸细长的身子热切地叫嚣着。
总归是上了年纪了,可这半晌绮梦又是如何回事呢当真羞于启齿。
婉柔为她披上一层薄被:“前些日子您便怨道头有些疼,怎么现在还生生靠在床边小憩?可万万不得在受了凉才行。”
九姑娘点点头,问道:
“如何,你在得闲苑住了也有三日了,这内务总管的头衔可还戴地顺畅。”
“不过一些寻常小事,较之平日里清闲了些,可若忙起来也够呛,不过大抵都是些无足挂齿之事,对了,您下午可有何事?”
“怎么了?”
婉柔道:“也无甚大事,只是近日来身子有些乏,想让您给炖一盅药膳。”
九姑娘眯着眼想了想,道:
“方才倒是没事的,不过眼下是有了。”
“恩?”眼前人略显困惑:
“您可是要出宫?又去作甚?”
九姑娘吐出一声呢喃,轻语,倒不真切:
“去碎梦。”
去亲手打破方才那一场荒唐的,陈年旧事的梦。
婉柔回到得闲苑时正是午后两时,彼时天色终要放晴,掩在乌云下的骄阳开始慢慢挣脱桎梏,空气里满是雨后初阳万物生机勃勃的味道,平生透出一股慵懒。
行,她略微思索后便取了钥匙推门而入了,当看见那浩浩荡荡数百个书架上满满当当的书籍,婉柔由衷地笑了。
当她清冷地指尖一点点划过那暗黄色甚至泛着些许霉味的纸张,她知道,自己这躁动许久的心终于平静了下来。
这才是她,与她想要的惬意生活。
婉柔由身至心,展出一抹舒心至极的笑容来。
门突然咿咿呀呀地响了起来,似有人推门而入了,当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之时婉柔终于意识到了此来人的存在。
她开始反思,方才似乎忘记将门给关的严实,不比其他房间,所放置的皆是重要的文献与典籍,平素除了皇帝与持有这件屋子钥匙的人,是进不来的。
莫非有人趁着她未将门关牢特钻了个空子,贸然闯进?她脸上升起愠怒,摒了呼吸默默地候着,欲将这胆大妄为之人抓住。
脚步声不急不缓,慢慢地接近着她,婉柔的脸上不经生出一股胜利在即的喜悦
中较为阴暗潮湿,独有点点阳光照射,并非那大敞大亮之地。而这昏暗中慢慢的脚步落在婉柔耳中,只觉得整个世界都静寂了,她不由自主地随着那脚步声而动,心跳如鼓,带着莫名而来势汹汹的快意。
只差两个书架的距离,她便要亲手抓着他了,这让她很是愉悦。
可对方好似读懂了她的心思,突然调转了方向,他拐入了另外一排书籍之中,生生地与婉柔背道而驰。
她心生怪异,不动声色地紧紧跟着他,透过点点书籍之间的缝隙能瞧见那人零星半点的衣裳,鞋子,婉柔竟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心跳越发加速,随着他渐渐往前,直到拐角处再无可走,这时对方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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